“等等!”秦心叫住她,把百香果茶塞給她,低聲說,“你喝完再出去,别讓曉梅看見。”
那天下班後,江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飯館。
站在路邊的香樟樹下,她給曲迎發消息。
打打删删後,她說,“約好的時間往前提一天吧,今天你什麼時候有空?”
他回得很快,“我等下到家。八點半吧。”
“行。”
其實八點二十江琳便到了樓下,她在樓下站了一會兒,刻意磨蹭到八點四十多,才慢騰騰上樓。
她不想讓曲迎覺得她特别積極。
開門之後,江琳熟門熟路地坐到了沙發上。
曲迎問,“你剛才在樓下幹嘛呢?”
“……什麼?”
“我說,你在樓下站了半天,怎麼不上來?”
被抓了個現行,臉色一熱,好在昏暗的光線裡并不會被注意到,她喃喃道,“你看到了啊……”
“我、我在樓下抽根煙。”她急中生智道。
“煙呢?”
“抽完扔了。”
曲迎笑了下,沒說什麼。
屋裡沒有開燈,仍是黑洞洞的一片,隻有電腦亮着熒熒的光,旁邊的辦公椅還是曲迎在學校跳蚤市場收的二手貨。
曲迎摸着黑去拿東西,回來時啪地一聲摁開了燈。
突然的光照讓江琳眯起了眼睛,将手臂擋在眼前,過一會兒再睜眼時,才慢慢适應了光線。
一包東西被扔在她的旁邊。
她像往常一樣,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喲,謝謝哈,砸過來的是金條就更好了。”
“你還挺會做夢。”曲迎道。
她拆開那份嶄新的洗漱包,裡面準備得很是齊全,甚至連卸妝水化妝棉都一應俱全。
江琳眼神複雜地打量了他一下,暗自想着,曲迎到底是有過多少經驗,才能考慮得如此周到。
“怎麼了?”他問。
江琳說出來的話很是微妙,“你還挺會照顧人的。”
“我照顧好你不行嗎。”他睜着眼睛,看着很無辜。
“看着不懂,其實心裡藏一肚子壞水兒。”江琳輕拍開他的臉。
曲迎盯着她看,說,“我也是第一次準備,有什麼不周到的你跟我說。”
江琳和他對視,不置可否。
他還穿着白天外出時的白色襯衫,解開了第一顆扣子,她看着他,覺得頗有種衣冠禽獸的意味。
“你上次來,新年那天,不是沒卸妝嗎?”像是在解釋,他語氣慢慢的,“我也是随便買的,不知道好不好用。”
“好了……”江琳臉熱熱的,打斷他。
“你先去洗澡還是我先去?”他問着,又起身道,“算了,還是我先去吧。”
衛生間裡蒸騰着熱氣,水霧霧的。
等到江琳去洗澡時,溫度的确上升了些許,她吹完頭發,裹上曲迎的長T。
“下次我還是帶條睡裙來吧,”江琳慢騰騰地出來,扯着T恤下擺,卻怎麼扯都覺得遮不住,“有點太短了。”
曲迎目光遊走,笑得狡黠,“我看挺合身的。”
結束之後,屋子裡的溫度跟着上升了一度。
南方沒有暖氣,曲迎也不舍得開空調,冷靜下來的兩人,開始被濕冷的環境所折磨。
冷得江琳把外套裹了又裹,縮在衣服裡,“我覺得我們倆都好凄慘啊。”
“是你。又不是我。”
“你嘴硬罷了。”江琳才不信,徒勞地将雙膝并在一起,試圖尋找到溫暖,“怎麼這麼冷啊,你家有沒有暖水袋?”
曲迎起身去衣櫃裡翻找。
江琳難以置信的聲音被留在他的身後——
“衣櫃裡能有暖水袋嗎?”
羽絨服裡還帶着衣櫃裡的潮味,她一邊急不可耐地裹上,一邊念叨着,“百溪都需要穿羽絨服了?這還是百溪嗎?”
“不穿脫下來,”曲迎伸手要扯下來,“我幫你脫。”
江琳死死拽着不放手。
“除非你想凍死我。”
曲迎開了幾瓶酒,遞給她,“喝點吧,暖暖。”
兩人坐得近了些,曲迎這才得以看清她眼上煙熏妝,裸色口紅所剩無幾,但嘴唇仍是亮晶晶的。
眼型狐媚,可眼神卻是令人心碎。
像是在冬夜裡被凍得瑟瑟發抖的小兔子。
他想伸手去觸摸。
但他忍住了。
他頓了一下,說,“你離我近點,就不冷了。”
沒有得到回應,曲迎以為她是不願意,也沒再強求。
酒瓶空空如也,他伸手放下。在那一瞬,他感受到了身後的重量。
盡可能地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但僵住的身體還是無法徹底掩蓋他的錯愕。
江琳從身後抱住他,緩和了幾秒。
“好了。沒事了。”
抱住他真的暖和了不少。她想。
無論是心靈還是身體,她好像在擁抱的時刻汲取了他的溫暖。
她的思緒亂飛,世人沉浸在變臉的遊戲裡,僞裝成口不對心的角色,演繹着一處處好戲,最後再翻臉撕毀曾經的劇本。
她沒想過秦心會為難她,可确實也沒錯,非親非故,秦心也沒義務包容她。
江琳的下巴擱在曲迎的肩膀上,喃喃道,“我隻想成為一棵安靜的樹,奈何這世界從未放過我。”
“消極。”他說。
他聽見江琳呵地輕笑了一聲。
“你說我是常青樹。”他還記得她上次的形容,“那你怎麼着也是一片森林啊,懂不懂。”
“算了吧,我現在頂多是一顆野草。”她自嘲一笑,轉念一想,“不對啊,當草也沒什麼不好,我還喜歡梵克雅寶四葉草呢。”
她喜歡四葉草孔雀綠的大氣沉穩,和她的膚色相襯,渾然一體。
隻是太昂貴了,連帶着她的過去一同被賤賣掉了。
曲迎跟着念叨,“梵克雅寶四葉草……”
像是在刻意記住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