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裴景宸進店,和秦心她們有說有笑,江琳沒有擡頭,忙着擺弄厚厚的賬本,翻前又翻後。
直到聽到裴景宸喊她,“江琳,别看了,你一會兒也跟着過來啊。”
她沒有聽到方才的對話,自然是一臉茫然。
“啊?去哪?”
裴景宸耐心地跟她複述,“酒館周年慶,店裡搞活動呢,拉大家都過去玩玩。你作為我們酒館的頭号美女顧客,不得出來亮個相?”
秦心在一旁咂嘴,“你跟她說那麼多幹什麼,浪費口水,直接把她拉過去吃飯。”
她懵懵的,無意識地用指尖撥弄着厚紙。
“你手上的賬本再翻就爛了,翻它幹什麼,又不會給你多漲一分錢。”秦心倒是嘴裡不饒人,“等哪天你把這個店買走,我還要尊稱您一句江老闆。”
江琳充耳不聞,問裴景宸,“吃什麼飯?”
“你最近怎麼老是心不在焉的?”秦心很是不滿,“反應還老是慢半拍的,吃什麼飯?你說去酒館吃什麼飯?”
“你也沒少去啊,招牌菜都被你點遍了,你說吃什麼飯?”
“秦姐,”裴景宸輕聲制止,“别說她了,江琳可能是有點不舒服,是不是?”
他望向江琳,“那就說好了啊,你先去休息會兒,等晚上我來接你們。”
酒館門前張燈結彩,鮮豔得像是要過年。
“你就差放一串鞭炮了啊,裴老闆。”江琳調侃他。
“别笑話我了,快進來坐下,”裴景宸領着他們進店,“昨天我還說呢,看着有點過于喜慶了,可可他們說喜慶才好,我也就随他們去了。”
牆邊拉着紅色的橫幅——
“睡覺酒館周年慶典,全場五折,不喝垮老闆不許回家!”
江琳撲哧一下笑出聲,“這也是可可的主意?”
“是啊。可可這小孩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我昨天回來才看到,也來不及換了。”
駐唱茄子正在調試麥克風,熱情地向他們招手,“江琳,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盼來了啊!”
“好久不見啊,我來的每次你都不在。”
“巡回演出呢。”茄子誇張道,“不是跟你吹,本人最近人氣爆棚,找我演出的行程都已經排到後年了。”
“别聽他瞎說,前幾次是他請假出去玩了。”裴景宸道。
秦心給林曉梅倒上了果汁,剩下他們三個觥籌交錯。
林曉梅小心提議道,“秦姐,我也想喝酒。”
“喝什麼喝,你才多大啊就喝酒。”秦心斷然拒絕,把薯條盤推給她,“來,你吃這個,這個好吃。”
“那為什麼江琳可以喝?”
“她?”秦心一時語塞,胡亂忽悠道,“江琳是看着小,其實她比你大五六歲呢,奔三了,你别跟她學。”
“我21歲生日還沒過呢!”
秦心敲江琳的酒杯,“還想喝就閉嘴。”
林曉梅本來也就是試探試探,見秦心沒有同意的意思,便乖乖啜起了果汁。
一杯接一杯,絲毫不上頭。
可可端上來一道芝士焗紅薯。
裴景宸拿給江琳,道,“吃吧,給你點的,别光喝酒,胃裡沒東西。”
秦心說,“她剛才不是吃過飯了?”
“她沒吃幾口。”
江琳拿起木質勺子,剛要挖動,揣在口袋裡的手機嗡嗡震起來,今天穿的衣服口袋偏多,她摸了半天才找到正确的位置。
等她看清上面的漢字時,江琳才覺得自己是真的醉了。
19:21,未接來電,響鈴三秒。
勺子不自覺地落在桌面上,她吸了口氣,起身道,“我先出去一下。”
根本來不及阻攔。
眼看着江琳已經走到了馬路邊緣,裴景宸問道,“江琳這是幹什麼去了?說走就走。”
“我怎麼覺得她狀态不對啊,以前她不是這樣的。”
秦心也幫腔,“江琳最近是怪怪的,跟她說話很多次都不應聲,一看她,明明就是坐在那裡發呆。”
“我去攔住她,别讓她亂跑。”他道,“她不想待了我就先送她回去。”
“别管她,”秦心卻給出了相反的意見,“你去找她,小心她把氣撒在你身上,就讓她自己冷靜會兒吧。”
裴景宸駁道,“那她亂跑出了事怎麼辦?”
“這麼大人了,也沒喝多少,不至于。”
兩人争論不出個結果,眉頭越鎖越緊。
隻有林曉梅冒出了個腦袋,小聲道,“她會不會是跟曲迎吵架了?”
“曲迎是誰?”裴景宸倏地停下。
樓梯間裡空蕩蕩的,江琳的腳步聲略顯得突出,她刻意走得很慢,步子邁得極輕。
她是跟着曲迎發來的位置導航過來的。
說來奇怪,曲迎什麼也沒說,隻是撥完電話後發來了定位。
居民樓老舊,住戶偏少,江琳幾乎是第一時間鎖定了聲音的來源。
透過樓梯扶手之間的縫隙,她仰頭,看到鐵門張開,那裡的身影,如她所猜,的确是闫冰菲。
“你知道你不接電話時我有多着急嗎?!我甚至以為你出事了……你就不能考慮下别人的感受?”
曲迎平靜道,“我自動拒接了所有來電。”
闫冰菲脫口而出道,“是嗎?那你怎麼還……”
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她急忙改口道,“那你起碼回一條消息啊!要不是我從賀總那知道了你的地址,我要擔心死了!”
“你提他幹什麼。”曲迎顯然不悅起來,“我不會再跟他合作了。”
“好好好,我不說他。那我說點你想聽的。”
江琳聽到闫冰菲繼續說,“錢的事不是問題,别說六十萬,就是六百萬,你答應我,我也能為你解決。”
“你不是很着急嗎?雖然你不想讓别人知道,可紙是包不住火的。現在是我知道了,可以後呢,還有誰會知道呢?”
“拖一天,暴露的危險就多一分,你有想過嗎?”
一句一句的,如毒蛇一般緊緊地纏繞在他喉嚨上,扼住本就艱難的呼吸。
曲迎隐忍着,不說話。
似乎并不滿意曲迎的反應,闫冰菲繼續加大籌碼,“我不但可以幫你解決這筆欠款,你其他想要的,資源,人脈,前途……”
“我都能幫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從接近曲迎的那一天起,闫冰菲就堅信,背靠着家裡的資源,她有足夠的底氣令曲迎動搖。
半晌,仍沒有等到曲迎的答複。
闫冰菲逐漸有些沉不住氣,盯着曲迎,雷達般掃視着,像祈求一樣想要在他的眼睛裡找到蛛絲馬迹。
大門仍是敞開的,但曲迎站得太遠,江琳并不能看清他的身影。
闫冰菲好像察覺到了什麼,往下一瞥,江琳來不及躲避,視線穿過木頭欄杆的縫隙,彼此交錯。
視線交合了幾秒,闫冰菲不動聲色地收回,正對曲迎。
像是被抽幹了力氣,江琳渾身軟軟的,綿綿地倒向身後的欄杆。撞擊的痛感并沒有令她清醒,隻是支住了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