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化緩緩睜開眼眸，那雙圓溜溜的眼睛中還殘留着一絲尚未清醒的茫然，作為一個思想還未成熟的小孩子，他輕輕地揉了揉眼睛，下意識就喊：“姐姐！”

可是今天他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往常的回應，他的大腦頓時清醒，匆匆忙忙爬起來環顧四周，卻依舊沒有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一股不祥的預感頓時湧上他的心頭。

“姐！姐姐！”

動靜實在是太大，招來了顧母:"兒子，怎麼了？你醒了？"

顧母甩了甩手上的水，快步走過來，嘴上接着道：“我來幫你穿衣服，來。”

她的聲音短暫地吸引住了顧化的目光，他懷揣着希翼的眼神朝着她身後看去，卻始終沒有看見自己想要看見的人，所以愈發焦急起來。

他一把打開顧母伸來的手，眼中蓄淚，喉頭痙攣：“不是！不是你！”

“你到底怎麼了？”顧母不由擰眉，開始擔心他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兒子你哪裡不舒服？”

顧化“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眼淚如洪水般決堤而出，頃刻間就流了一臉。

“我姐姐，姐姐！”

他還小，并不能看懂昨天發生了什麼，盡管看見了姐姐被帶走，他也以為她隻是短暫離開，所以事發的時候出奇的安靜，不哭也不鬧。

直到當天晚上他發覺一直不見顧雪的身影才漸漸反應過來什麼，隻是為時已晚，他剛想發作一番，卻抵不過生物鐘的強制關機先睡了過去。

甚至在睡夢中還在幻想着第二天一醒來就能看見顧雪。

隻是夢境僅僅是夢境，夢醒之後一切都如風般散去，他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顧雪了。

見他一張小臉都被淚水浸透，哪怕顧母再怎麼恨鐵不成鋼也不禁覺得心疼，但更多的還是慶幸，畢竟，這才相處了短短兩年，自己的兒子就已經離不開顧雪了，她無法想象要是沒有把這個小妮子送走的後果。

于是她勉強咽下心裡的不爽，維持住表面上的溫柔：“不哭不哭，你餓了沒有？要不要媽給你泡奶喝？”

此時的顧化已經無法回答她的問題了，他嚎啕大哭着，面色漲紅，已經有了難以喘息的迹象。

顧母被這樣的場面吓到了，她慌亂地抱起顧化，顧化卻極度抵觸她的觸碰，劇烈地掙紮起來。

“我要……嗝，姐……嗝，姐姐！”顧化的眼淚像是無窮無盡，珍珠大的淚水一顆一顆重重地砸在顧母的衣裳上，瞬間就浸濕了一大片。

他揮動着手臂，已經失去了理智，指甲有好幾次從顧母的眼邊蹭過，在她臉上流下幾道紅痕。

無法，顧母隻好限制住他的手腳，避免被再次誤傷。

心裡雖然焦急萬分，但這次她卻意外的堅定，一定不能心軟，不然有了這次還會有下次！

她隻能盡她所能去安撫顧化，隻是收效甚微。

剛剛起床的顧父也被這樣的場面吓住，他眉心緊皺，憂心仲仲：“這樣下去也不行啊，哭壞了怎麼辦？”

顧母晃着懷裡的顧化，毫無辦法：“我也沒有辦法啊。這次不狠心就還會有下次，等下沒完沒了了。”

“事雖然是這麼個事，但是……”顧父還想說些什麼，終究還是把到嘴的話咽了下去，他無奈地搖搖頭：“讓我抱抱試試。”

顧母立即把顧化這個燙手山芋遞給了他。

兩夫妻鬧騰了半天才勉強把這孩子給安撫好，不過更有可能是哭暈過去了。

自從決定把顧雪送走後，顧母就和顧父商量好了自己留在家裡找照顧小孩，雖然顧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勉強答應了，畢竟也不能把孩子一個人留在家裡。

顧母頭一次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極其正确的決定，現在她不僅有時間陪着顧化，而且相較于去田裡做事照顧小孩不知道輕松多少！

可是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照顧小孩的能力，長時間地照顧轉移早就讓她忘記了注意事項，以至于讓顧化找到了出走的間隙。

一天，顧化在清脆的鳥鳴中悠悠轉醒，他先是愣怔了片刻，又想到了些什麼，眼中漸漸溢出淚光。

雖然反應不像前幾天那般激烈，他的心卻還是隐隐間作痛。

他不明白為什麼，他隻知道他想要找姐姐。

所以他衣服都來不及穿，便蹒跚着下床，在一片寂靜中出了家門。

—

顧雪一覺睡到自然醒，她已經許久沒有擁有過這麼香甜的睡眠了，以至于自己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身在何處。

幹燥柔軟的被子散發着被太陽暴曬過的獨有的味道，光線透過玻璃恰好照射在她的面龐上，溫暖至極。

這一切都太過于美好，不禁令她神情恍惚。

顧雪緩緩眨了眨眼睛，大腦終于反應過來，推開身上的被子起身。

門外傳來敲門聲，是鄒直：“小雪，你醒了嗎？起來吃早飯了。”

顧雪應聲：“鄒叔，我這就來。”

在顧家的時候她從來都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覺，從不會有人溫柔地敲門把她叫醒吃早飯，也從不會有人容許她睡到這個時間起床。

顧雪，你的苦日子終于走到終點了。

她扯動嘴角，露出了一個發自内心的笑容，眼眸中也蕩漾着開心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