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化已經很久都沒有去學校了,知道一些隐情的江數還嘗試過來他家與他的父母溝通,可當見到他蠻不講理酗酒的父親以及懦弱的母親後,也隻能毫無辦法地離開。
他好像被判定了死刑,隻能被困在這個支離破碎家裡面渾渾噩噩地生活着,在顧雪逃出生天的那一天就好似失去了自己的靈魂。
不,或許應該叫她江淮渺。
此刻的天還灰蒙蒙,可他卻早早醒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有了睡眠障礙,不僅很難睡着,就算睡着了也會輕易地醒來。
顧化睜着清醒的雙眼無神地看着周圍的黑暗,一想到天亮後自己又要面對無止境地謾罵,身體就不由痙攣。
可是哪怕他再如何抵觸,都無法抵擋天逐漸變涼的速度。
在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身軀上時,他還是艱難地爬了起來。
現在的這個家,父親酗酒整天不省人事,母親的精神狀态也搖搖欲墜,所以現在隻有他一個人還算正常人。
打理家務也自然而然成了他的活。
一上午的勞作之後,他頂着一身臭汗回到家裡,還要拖着疲憊的身體去做午飯。
當他把剛做好的飯餐端上木桌時,顧父早就等在了上座,他的臉紅的仿佛打了一層厚厚的腮紅,時不時還會打幾個帶着酒味的嗝。
顧母神色畏縮地坐在離他最遠的地方,看見顧化走過來猶如看見了主心骨,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口中小聲喊道:“化兒……化兒……”
顧化把菜放在桌上,沉默了片刻,輕輕了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撫。
“這麼磨蹭幹什麼呢?!”顧父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眼前這一副母慈子孝的畫面,精神好像受到了什麼刺激,重重将手中的酒杯砸在桌子上,發出巨響。
本就害怕的顧母被他突如其來的發怒吓得一哆嗦,愈發靠在顧化身上。
顧化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除了眼睫稍有顫動便沒有過多的反應。
看他的反應這麼平淡,顧父好像認為自己的威嚴被挑釁了,猛地站起身來,快步來到顧化的身邊一拳打在他的臉上。
這一系列動作實在是太過于快速,顧化反應不及,硬生生接下這一拳,嘴角緩緩流下一道鮮血。
他蹭掉嘴角的血,淡然地坐下:“爸,快吃飯吧。”
說完首先動筷子往嘴裡塞飯。
嘴角的傷口被牽動傳來一陣痛感,可他仿若沒有知覺,隻是機械般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
顧母心疼地看着她,剛想要伸出手摸摸他的頭,可這個動作不知道觸及了顧父哪一根神經,他将注意力放在了顧母的身上。
他咧嘴一笑,一把卡住她的脖子:“怎麼你也敢在面前做一些小動作?”
顧母的眼眶瞬間紅了,害怕的情緒瞬間吞噬了她的全部理智,她隻能看向身邊的顧化求救。
顧化起初還在吃着自己的飯,可随着顧母尖叫的聲音越來越大,他握着筷子的手也攥得越來越緊。
直到,他的忍耐到達阈值。
他終于忍受不了顧父每天毫無緣由的暴力,一拳砸在他的臉上。
顧父的頭被打得偏過去,眼中隻剩下震驚。
他吐出嘴裡的血沫,罵出一連串的髒話:“你個賤種……”
兩個人就這樣纏打在了一起。
拳拳到肉的聲音聽得人牙酸。
從顧父手下逃過一命的顧母跌坐在地,驚恐地看着眼前的兩個人,全身顫抖。
“你們别打了……别打了……”她顫動着雙唇企圖阻止這場沒有硝煙的戰鬥。
可她的聲量實在太小,沒有一個人願意聽她的話。
顧化相較于同齡人雖然高大,但卻實打實還是個沒有發育完全的學生,與常年做農活的中年人打架根本占不了上風,所以沒過多久他就被顧父壓制在身下,一拳又一拳砸在臉上。
他的神識已經被打的混亂,視線也變得模糊,某一刻他想,或許就這樣死掉也沒有什麼不好。
可是手掌不知道到什麼時候觸摸到了一個冰涼堅硬的東西,他艱難地轉動眼球,就看見顧母趁着顧父不注意悄悄将一塊磨鐵石塞進了他的手裡。
顧母看着他眼淚直流,可人卻麻利地推到了牆角處。
他這樣就受不了了啊……
顧化在心裡面不由唾棄自己,這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自己就已經受不了了嗎?
可是這樣的日子她過了好幾年,卻仍舊能把自己照顧的很好。
他拿出僅剩的力氣握緊那塊磨鐵石,心髒鈍痛,下一刻他把石頭重重砸在了顧父的身上。
顧父本來要砸下的拳頭頓在空中,惡鬼般的表情也僵在臉上,不過多時,他眼睛一翻倒在了顧化的身上。
潺潺鮮血從他的傷口中流出,這樣肮脹的血打濕了顧化的衣服。
刺眼的鮮紅刺激了他的感官,他的瞳孔緊縮,蓦地将顧化推開。
血越流越多,打濕了一片地面。
躲在角落裡的顧母木然地盯着地上的那一灘血,雙手不禁捂住耳朵驚恐地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