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死寂空曠的腦海裡,沈聽靈似乎聽到有什麼東西沒入血肉的聲音,低微的、濕潤的噗嗤聲,伴随着過量的鮮血,散落在她的身上、臉上、眼睫上。
抓着她的吳重,隻剩下了從脖子到腳的部分維持着原本的動作,那顆圓圓的腦袋,像是蹴鞠一樣,咕噜噜地脫離了身體飛到了她的手邊。
沈聽靈緩慢轉動着眼球,機械般望向吳重的身後。
那是一個穿着太監服飾的窄瘦身影,像夢境一樣折射在她的身體上,太陽光線斜射在她的眼球上,一時間她竟然看不清楚對面的模樣。
“說威脅的話沒有用,能站起來就跟我走。”
沈聽靈聽到逆着光的那道身影用非常熟悉的聲音說話,那聲音略微帶着絲冷淡,可卻讓她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皇姐、皇姐……”她哽咽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反反複複喊着最熟悉的稱呼,費力的站起來,勉強穩住了身體。
地上的荷葉已經一動不動,瞪大了眼睛望向她的方向。
沈聽靈默默的看着她,默默的從她的身體裡拔出吳重的長刀,一刀刀的捅進濕潤柔軟的身體,就像是用刀叉輾着層層的。
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她嚎啕大哭。
“皇姐,我們去哪?”
擦幹了眼淚,沈聽靈又重新緊緊的抓住手裡的刀,她像是一隻受驚的小鳥,不安又謹慎的問道。
季浮生仰頭,看着天空上的金龍魚給她傳遞消息,瞥了一眼沈聽靈,幹脆利落的回答,“去紫宸殿,宮門已經鎖緊了,那裡還有條密道。”
“密道?”沈聽靈懵懵懂懂,季浮生沒有對她過多解釋的意思,金龍魚已經在前面領路,于是她示意兩個人跟上她的腳步。
金龍魚從天上俯瞰着皇宮的構造,觀察人員的分布,從而選擇人少簡單的路徑輕而易舉。
但是這有一個弊端,那就是需要繞路。
從混亂的人群中擠出去,和繞一點點遠路,事實上用的時間是差不多的,甚至繞路反而會更安全點。
經過七拐八拐,季浮生三個人終于到了紫宸殿。她一路小心謹慎,警覺着如今皇宮的危險,用沈聽琬這具弱小無力的身體狂奔。
如今的紫宸殿早就是一片空蕩蕩,威嚴的宮殿沉默的勾勒出寂靜,觸目宛若這個王朝一同葬送的帝王,搭建成了這座朽亡之國最後骨架。
來自現代社會,哪怕再怎麼見過古建築群,也不及這一眼的沖擊力。
就連季浮生自己也說不出口那種驚心動魄的悸動,仿佛上一個世界獲得的功德順着靈魂滲透身體,尖銳急促的催促她要做些什麼。
腦子裡的陣陣眩暈漸漸消退,冷靜又重新占據了上風。
首先她還是要先離開京城,才有時間考慮剛才她靈魂都在叫嚣着在這個世界想要做的事。
季浮生吐了一口氣,她沒有輕舉妄動,示意金龍魚進去打頭陣。
很快,金龍魚便轉完一圈出來了,它搖了搖頭,表示裡面沒人。
“進去的時候,不要忘記拿燭台。”季浮生想到什麼,扭頭囑咐兩個人。
雁兒使勁點點頭,沈聽靈輕輕的嗯了一聲。
有密道這件事,也是沈聽琬無意中聽到她父皇說起的。
這條密道,原本是太祖皇帝當年上位後怕坐不穩這皇位,特意找心腹挖的,算是給自己、給子孫後代留一條後路。
具體位置是在龍床上——更準确的來講是翻轉90°過來的龍床下面。
沈聽琬也隻是聽過沒有見過,季浮生仔細思考了一下開關的位置,如果是她的話——
或許,大概,應該安在床頭那座嵌金紫檀雕龍紋床頭柱上?
最好是那種躺在床上都能立馬逃跑的地方。
季浮生用犀利的目光一寸寸審視着,試圖以自己的心态去模拟太祖皇帝的心态。
她讓沈聽靈爬到龍床上,一點點的用手檢查,夾縫也不要放過。
沈聽靈自然乖乖照做,她拿刀的那隻手按在龍床上,另一隻手仔仔細細的摩挲每一個花紋和突起。
“找到了!”
沈聽靈突然驚呼一聲,她緊緊的盯着刻在紫檀木上的龍上,手指伸進它的嘴裡碰到了銜住的珠子上,輕輕轉了個圈。
極其細微的咔擦聲突兀的響起,床榻的中間,被褥陷下去一塊圓形的痕迹,沈聽靈用手壓了一下,開始卷被子。
和地面相接的龍床底部,出現了一個圓洞,深不見底,而原來的封住地道口的那塊木頭用機關咬合陷下去。黑暗的地道在白日略顯灰蒙蒙一片。
“皇姐,我們?”
人在看見未知的神秘黑幽的地方時,在不确定安全的情況下,第一反應是抗拒。
雖然不受寵,但最起碼衣食無憂的十一公主沈聽靈,看見這個洞的第一反應,也是不想下去。
……最起碼不要第一個下去。
季浮生在某種程度上,是不太會強人所難的,尤其是對漂亮女孩子。
更何況,露出哀求的女孩子也就十二三歲大,還是個未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