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數不多,也就二三十個人,幾乎都披頭散發,身上和甲胄上布滿了渾濁猩紅的污血,遠遠望去氣勢一片低蘼,一副疲于逃命的樣子。
似乎像是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
那她們估計離京都不遠,可能是堪堪到達京都外,那這裡應該就是赫赫有名的皇室圍獵場“千裡長林”。
再大膽猜測一下這列逃命士卒的隸屬,答案就呼之欲出。
電光火石間,季浮生心思千回百轉,目光又落回到那列兵卒身上,尤其是沖在最前方的一個兵卒身上。
那個兵卒骨架要比尋常兵卒高大得多,周圍甚至呈現一個保護姿态。
在這個時代,她可不相信,如果沒有令人悅服的将軍帶領,一群殘兵能夠井然有序的撤退到這個天然的逃命區“千裡長林”。
知道歸知道,季浮生并不打算冒險。
可當她知道自己如今處在哪裡,坐下來思考接下來該幹什麼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殘兵敗将逃進“千裡長林”,哪怕進了這裡岔路很多很難追蹤,但是反賊就真的不會派兵來圍剿嗎?
當然,如果隻是普通的殘兵可能不會,問題是她有這麼好的運氣嗎?
季浮生可沒忘記,如今還有個男主蕭厲對她現在這副身子虎視眈眈呢。
或許她還可以猜猜,這其實也屬于劇情的不可抗因素,兜兜轉轉非要“沈聽琬”這個白月光和男主蕭厲見面?
不是季浮生懷疑,實在是她遇見的巧合太多了。
怎麼就那麼巧,進了常人不知道的密道,還碰上了雲朗呢?
怎麼就那麼巧,剛剛從密道裡出來沒多久,又遇見殘兵呢?
想到這裡,季浮生不淡定了,她居高臨下的望去,想,看來自己還真的要去管一管這件事了。
如果變成真正的殘兵敗将,或許,圍追堵截的風險就該降低一點了吧?
打定了主意,季浮生喊起了雁兒和沈聽靈,讓沈聽靈留下來看家,她們兩個人貓着腰輕手輕腳的離開了山洞區域,抄近路趕到了這群士卒的前面。
小心的處理了來時壓到草木的痕迹,季浮生和雁兒躍上了樹,接着樹幹隐藏好身形,把從密道裡順手牽羊來的飛刀捏在了指尖,随時準備蓄勢待發。
沉悶厚重的腳步聲穿過密布遮擋的樹林,緩緩而來。
率先進入她們視線中的是兩個探子,一個瘦高個,一個正常體型,小心翼翼地上下左右前後檢查。
季浮生和雁兒放輕了呼吸,把身體往綠葉裡使勁蜷縮,在瘦高個看過來的時候,她的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連呼吸都暫停了。
那瘦高個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這時候大部隊帶着沉沉的腳步聲也終于進入了她們的視線。
被季浮生看作是“将軍”的男人果然長得人高馬大,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的兵卒。
他身上的氣勢不怒自威,一雙眼眸如同銳利的鷹隼,仿佛目睹過屍山血海般狠厲。
他的腰間佩戴着一把血迹斑斑的橫刀,在陽光的照射下寒光爍爍,攝人心魄。
季浮生壓了壓眸子,捏緊了手裡的飛刀,準備在他經過樹下的時候動手。
下一刻,她看見那将軍打了個手勢。
這群疲敝之卒紛紛頓住了腳步,有的人甚至摘下了歪掉的頭盔,圍繞着樹開始歇息。
而那個将軍選的樹,離他們的藏身之處隻剩下了兩三丈的距離,季浮生和雁兒對視一眼,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那個将軍忽然轉身,走向了隊伍中間的唯一的一匹馬。
那匹馬的馬鞍上馱着一堆東西,季浮生剛開始并沒有看清到底是什麼,直到她看到,男人捧着一個水囊,輕輕的碰了碰那堆包袱。
那堆包袱動了動,直起身來,是個細胳膊細腿的小孩。
被高大的男人擋着,季浮生看不清他的長相,但是她聽到了一句話。
“殿下,臣喂您點水。”
雖然隻有兩句話,但是這兩句話也夠明确的了!
季浮生呼吸錯了一拍,那将軍怫然警覺,一手抓起馬上的男孩藏到身後,一手豁然拔刀看向枝桠厲聲質問。
“誰在上面?!”
伴随着他的冷喝,地上的兵卒迅速起身,紛紛拔刀把樹牢牢地圍了起來,保證人插翅難飛。
暴露了,那就暴露吧。
季浮生在聽到那将軍說的話的時候,就知道此次真的是友非敵了。
雁兒率先跳了下去,警惕的望着這群人,季浮生借着樹幹輕飄飄的跳落,雁兒順勢把她護在身後。
“不用了,雁兒。”
季浮生握住她的胳膊,氣定神閑的站了出來。
将軍,或者說嶽靖甯,還不等他将手裡的橫刀投擲出去,看清了對方的相貌,便愣在了原地。
陽光斜斜的漏照下來,溫柔的籠住了樹上跳下來的人影。
那是兩個姑娘。
任由嶽靖甯怎麼看,都是兩個姑娘。
她們應該還不到雙十年紀,依舊梳着少女的發髻,都穿着髒兮兮看不出原樣的衣袍,像是難民。
但是,兩個人的面容隻是少了幾分血色,而不是面黃肌瘦。
居于主導地位的少女,穿的衣服雖然不合身,但周身那股渾然天成的氣度,一看便知道是在養尊處優的環境裡養出來的。
這是兩個怎麼看都不該出現這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