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浮生知道這後面一定會有反轉，她問道，“那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

“那應該是第十五次輪回。”天虞道，想起了很遠很遠的記憶，“第十五次輪回的我，已經被馴服成了神明的奴隸，我殺死了一對父母，和他們剛剛滿月的女兒。”

“很可笑不是嗎？那個社會不需要有情感，卻需要有生育。男女性會在成年後随即匹配結合，女性懷孕後就被圈禁，在孩子一出生後就會被分離，由保育館一起教養。”

“那時我不知道他們怎麼做到躲過神明的監視的相愛，又怎麼撫育了一個孩子，那時候的我是神明的爪牙，完完全全忠誠于神明，再抓捕到他們之後，我先是當着那對愛人的面殺死了他們的女兒，又殺死了他們。”

“很多血，那個女人撲到了我身上，我的刀也插在了她的胸口，她濺了我一身血，她喊她的女兒，喊她的愛人，而那時她的愛人為了保護出生的女兒和愛人，倒在了血泊裡。那個女人的眼淚灼傷了我，那一世，我到死都在疑惑那顆眼淚。”

“第十六世，我在冥冥中效仿那對愛人，和我的孩子流亡，我和那個孩子也躺在了血泊裡，最後我也流了一滴眼淚。”

“第十七世，我也死了，死的很悲壯。第十六世的眼淚讓我沒有失去記憶，我決心複仇，所以我加入了反抗神明的組織，我即将帶領他們殺死神明解放的時候，被他們反水害死了。

後來我才明白，大部分反抗神明的人，不是因為覺得神明存在不對，而是他們痛恨成為神明的不是他們，特權階級不是他們。”

“第十八次，我選擇獨自複仇，可能是上一世的行為觸怒了神明，于是對我進行了報複，打算把我重新馴服。

為我安排了父母，讓我看他們死去，為我選擇了愛人和孩子，然後又殺死他們，神試圖讓我徹底崩潰。”

天虞扯了扯嘴角。

“你也确實崩潰了，卻也誤打誤撞的參悟了九轉鴻蒙錄的最後一層。而對于有了數萬年的記憶以及龍族身份認同的你，神明已經不能掌控了。”季浮生接上了她的話。

“所以我殺死了神明，掠奪了那個世界的本源之力。”天虞很平靜，“從那天開始，我就不允許自己處在任何人的擺布操縱之下，就是天道也不能掌控我，包括我的族人、我的世界。”

“我才是自己的主人。”

參悟之前的天虞大人沒挨過毒打，雖然意氣風發行事不羁了點，但對于“成為最強”這件事看的沒那麼重要。

可挨過毒打之後，天虞大人就再也忍受不了莫名其妙的東西踩在她的腦袋上，就是天道也不行。

她的手段變得偏激，行事愈發張狂，一心一意要自己在乎的龍族、在乎的蒼羅大陸，拉到最高處。

季浮生莫名受到了觸動。

誠心而言，自從接了天道代打這個任務之後，她的态度确實算不上積極，抱有的心态也是能幹就幹不能幹就走。

因為她對蒼羅大陸、對龍族沒什麼感情，所以很容易把自己置身事外。

可是她真的能按照自己的預期、或者說她一定能保證未來會按照她的設想走下去嗎？

就在季浮生思考的時候，天虞突然淡淡開口，“道了。”

季浮生回過神來，看着一旁清清冷冷的天虞，突然問了一個問題，“龍祖，我能問問為什麼嗎？天道想毀了蒼羅大陸，還有那麼多族人死去，為什麼不能去它掌管的小世界裡，以毀掉小世界威脅它呢？”

天道知道天虞等人在乎族人，在乎世界，所以進行威脅，天虞等人難道不會反過來威脅？

“因為做不到。”天虞連頭也沒有回，語氣輕飄飄的，平靜極了，“毀掉一個小世界，我可以做到，但是在有限的時間裡，我又能毀掉多少小世界當作籌碼呢，誰也賭不起。”

“天道誕生是為了維護世界運轉，即使誕生意識，這也是最高法則。偶爾毀掉那麼一兩個小世界它不在乎。一旦過了底線，它會不惜一切代價清剿。”

季浮生立刻沉默了下去。

天虞此刻也不再說話，兩人用上空間神通繼續趕路，很快便到達了這次的目的地。

季浮生率先聞到的是絲絲縷縷的甜香，香氣并不馥郁，卻異常缱绻，像貓爪一樣一點點撓在人的心坎上。

緊接着踏出空間通道，映入眼簾的是高聳入天的丹樓紫閣，檻曲萦繞，檐牙飛翠，香蓋寶車絡繹不絕，往來之人軒軒如霞。

“當時年少青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不知為何，季浮生腦子裡第一個蹦出來的便是這首詩，她也不自覺的念了出來。

銀鈴般清脆的笑聲也飄進了她的耳朵。

“這便是阿虞的小輩？果真是像年少時的阿虞呢。”

說話之人聲音極為好聽，像極了潺潺溪流，但尾音卻不自覺地拖長，纏綿又勾人心魄。

季浮生好奇的擡頭望去，便看見最高處的閣樓不知何時開了一扇窗，窗邊倚靠着一位美人，她正打着扇，露出了半張芙蓉面。

極其美麗，也就隻有流年的真身可以一拼。

但眼下季浮生沒空欣賞美人，她的心思全都被這位美人口中的“阿虞”吸引了過去。

阿虞，很明顯指的是龍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