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虞這龍有個弱點，這弱點她以為是當年渡劫的時候留下的——她很害怕有着真情的眼淚，她總覺得那樣的眼淚能夠灼傷她。

此刻月尋歡流的就是這樣的眼淚。

天虞不是很明白她隻是放了句狠話，為什麼會演變成這個樣子，但看他一邊哭一邊扯她衣服又扯不動，還是歎了口氣，默不作聲抓住他的手放在她的心口處。

“你瞧，我沒有受傷，你不要哭了。”天虞放輕了語氣，哄小孩一樣對他說。

砰。砰。砰。

沉穩有力的心跳聲透過掌心傳來，緊接着月尋歡回過神來，瞬間抽出了手。

“……你以後不許詛咒自己死！”他松了口氣，但還是兇巴巴的，又補充了一句，“也不許叫其他東西摸你！”

“你有小情人，本尊難道不能養小情人？”天虞笑，有以下沒一下的戳着他的胸膛。

月尋歡怒目而視，袖子一甩跳下榻來，“你養！你去養好了，我就是一件物品，哪裡比得上龍祖大人的飒爽英姿？”

他紅着眼眶的模樣，在天虞眼睛裡像極了兔子，她靠在榻上，雙腿化為尾巴一卷，徑直把月尋歡卷到了身邊，“你說你怎麼這麼愛生氣，你天天修煉紅塵之氣，我身邊有沒有養小情人你難道看不出來？萬年過去了，性子怎麼還是這麼刁蠻啊。”

天虞長長的歎氣，十分順嘴給了他一個吻，月尋歡掙紮半天不動了，擺爛了，“說吧，龍祖大人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來找我又是想要做什麼？”

“讓浮生在你的紅塵之境裡曆練一番。”天虞道。

月尋歡抿起了唇，沒說同意也沒說拒絕，天虞也不催促，半晌，月尋歡猛地起身把她推到了一邊.

“我做不到，龍祖慢走，恕我不能遠送。”

月尋歡語氣算不上多麼好，他匆匆整理了一遍衣袍，便要往鴛鴦台外走，身後這時傳來一聲冷淡的“站住”。

月尋歡登時咬緊了牙關，他回頭沖回去，猛地攥緊了她的手腕，聲音發緊，“你又要拿情斷義絕那一套來威脅我是嗎？天虞，你憑什麼能那麼狠心？”

“因為我無法做到看着龍族滅絕，也無法做到看着蒼羅大陸死去。”天虞盯着他的眼睛，語氣很輕，“隻要我還活着，我就放不下。”

月尋歡和她對視着，誰也沒有後退一步，他心裡猛地冒出一股子無名之火，“你在意的那麼多，就不能在意我嗎？你就非要把自己全賠進去……”

“尋歡，紅紅這是我第二次懇求你。”天虞打斷了他的話，卻讓月尋歡轉瞬紅了眼眶。

第二次懇求……是，不算那些小情趣，這确實是天虞第二次正式懇求他。

但他忘不了上一次她懇求她的場景是什麼。

是伴侶瀕死，他卻要接受她的懇求，護住她的族人。

雖然後來他知道天虞因為龍族秘法還活着，但他永遠沒辦法釋懷。

“我如果說我不願意呢。”月尋歡一字一句，聲音裡帶着哀求，“天虞，我要是再看見你倒在我面前，我會瘋的。”

“你會願意的。尋歡，你會的。”天虞道，“你倔不過我，你愛的就是這樣的我，我愛的也是這樣的你。”

月尋歡久久地沉默，半晌，苦澀的彎起唇，“最後一次了，天虞。”

他轉身走到梳妝台前面，給自己補了補妝容，“把她叫過來吧。”

半炷香後，季浮生重新邁進了這個充斥着熏香與花瓣的卧室，再一次見到了卧室的主人。

月尋歡重新梳妝打扮了一番，一襲紅衣顯得他愈發美豔，他看着季浮生，談不上任何的喜歡與讨厭，不緊不慢道。

“你家祖宗應該告訴你我的身份了，我雖然是紅塵之境誕生的自我意識，但是在你徹底陷入紅塵一夢後，我無法幹擾你，隻能在你迷失的時候盡量給你提示，能不能察覺到還是要看你自己。”

"當然了，現在放棄還來得及。"月尋歡又補充道，他倒是很希望眼前這條小龍放棄，不過他更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能讓天虞帶在身邊教導的肯定跟她一樣倔脾氣。

“我能問問紅塵之境裡是什麼内容嗎？”季浮生沒有放棄的意思，她沉吟了片刻，問道。

“以紅塵為名，自然是你内心中最渴望的。”月尋歡笑了一聲，“你隻需記住一件事，紅塵即虛妄，隻有你參破了紅塵，才能脫困而出。”

季浮生哦了一聲，神情從容極了。

月尋歡雖然有些遺憾季浮生沒有任何退縮的反應，但也不好繼續恐吓下去，他手指掐訣，一抹紅色的光團自他額間飛出，停在季浮生前面。

“準備好了嗎？要開始了。”月尋歡提醒她道，“不要抵抗，放松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