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運星艦上景末靠着皮質座椅,睡的東倒西歪,腦袋小雞啄米一般點呀點。
胳膊忽然被碰了碰,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長官,别睡了,十九星到了。”
他睜開惺忪的睡眼,還沒從令人頭昏的睡眠中脫離出來。“唔,知道了。”
星艦緩緩降落還颠簸了幾下,景末解開安全帶,幾乎是從座椅上彈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脊椎骨噼裡啪啦一陣響。6小時的路程,可真是難受死他了,連回頭看一眼折磨他一路的劣質皮椅的脾氣都沒有。
白允跟在景末身後下了星艦,景末掃了眼灰撲撲的四周,滿天沙塵,光秃秃的嶙峋山石猶如餓死的僵鬼,大風刮在臉上割的皮肉生疼,這裡的氣候環境真是惡劣的不止一點半點。
“終于到了,這星艦開的也太慢了。”狀态恢複的景末忍不住抱怨。
白允腼腆一笑,深有同感,“是啊,艾森達隕石帶到19星,半個月隻有這一趟航班。”
兩個地方都太偏僻,還有一個原因是白允級别不夠,一個連名字都不被記住的助手而已,研究院沒有給他配備私人星艦。景末讓殷毋自己開着96回去炫耀一圈,風風光光參加威爾斯星的國宴,自己轉頭從一圈待審的白大褂裡保釋出白允。
負責交接的官員慈愛地看着景末,宛如最貼心的長輩,“小末啊,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去十九星啊,那裡偏僻慌亂,叔怕你不習慣,要不我再把副官借你使使?”
“那太麻煩了,我就不妨礙公務了,你們忙,裴叔謝啦。”景末既然已經從軍部把人“搶”過來了,得了便宜就不好再賣乖,愉快地和屠龍打了個招呼就和白允離開了。
軍部和屠龍還在原地清點科研團的資料,隊伍中戴着特殊鐐铐的秦吟雪忽然擡起眼,晦暗不明地看着那兩道漸行漸遠的身影。
思緒拉回現在,白允知道自己免于嚴苛的盤問和森嚴的審訊,都是因為面前思維跳脫我行我素的青年。
“謝謝長官。”白允說話時有些僥幸,有些感激。
“說了别這麼叫我,叫我名字就行,景末。”
“好吧。”白允有些無奈,眼裡卻閃爍着一點點不易察覺的欣喜。景末,他在心裡悄悄咬着這兩個字,發音異常鄭重。
二人步行到最近的破敗車站,又搭乘了懸浮車,中途轉了兩趟,終于在一個小時後到達目的地。
下了車,景末注意到他們處于三面環山的一塊空地,荒涼的連風滾草都不願意滾過。同時,空氣裡似乎有什麼無形的阻隔,正在持續平穩地釋放能量。
景末挑了挑眉,白允走上前,五指伸開按在虛空中的某一點上,提取DNA信息經過系統檢測,遠山模糊的灰色忽然空了一小塊。
那是一扇敞開的門。
“我們進去吧。”白允回頭看了看景末,後者并未露出什麼驚奇的神色。也是,他是見慣了世面的大人物,白允如是想。
四通八達的巨型透明管道内,殘影飛速閃過,白允駕輕就熟在一塊光屏前站定,輸了幾個字符,一架造型獨特的膠囊運輸車緩緩停下。“這個快一點。”
景末的屁股簡直都要抗議,今天滿打滿算在座椅上待了六個多小時,氣鼓鼓地瞪了膠囊幾秒鐘後妥協,選擇給白允一點面子。
白允有些汗顔,抿着唇擦擦額角不存在的細汗,在對上景末寫滿了不滿的眼睛時腼腆尴尬地笑了笑,随後低下頭,一副逆來順受的老實人樣子。
景末歎了口氣,白允小幅度地擡起了頭,大着膽子問:“景末你來這裡幹嘛?”
“考察。”景末答的不鹹不淡。
白允不由得坐端坐正,“需要我通知其他同事嗎?”
“不用。”景末揮揮手,慢條斯理:“考察你。”
白允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我?”
膠囊停下,與軌道摩擦發出清脆的聲音。“沒錯,先說說你自己的情況吧。”
“啊,這就開始了?”白允小小的慌亂一下,而後飛速鎮定,那張和白枭如出一轍的臉莫名讓景末有些不舒服。景末深知長相不是白允自己能決定的,隻能壓下心裡的不适。
“白允,男,32歲,出生于艾森達隕石帶,六歲随父母定居李葉-系列十九星,在當地完成學業,考入研究院……”
“不用那麼緊張。”二人并排在幽深的走廊裡走着,一道灰撲撲的小門立在手邊,白允輸入指紋,門鎖“哒“一聲彈開,白熾燈發出刺眼慘白的光,過了會稍稍降低了亮度。
“這是我的休息室,景末你随便坐。”
景末打量這間狹窄逼仄的屋子,其實房間本身不小,但幾個幾乎頂着天花闆的立櫃占據了大部分空間,架子上擺滿了稀奇古怪的小東西。剩餘空間雖小,卻被收拾得井井有條幹淨整潔,不過還是與溫馨沾不上邊。
随便撿了張椅子坐下,景末制止了白允倒水的舉動。景末忽然開口,問:“你一個人住?”
白允點點頭,道:“爸媽都是維修工,一直都住在基站。現在的崗位競争太大,他們時刻都要盯着自己負責的部分,萬一出現什麼纰漏,都要被換下去。我們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這些偏遠地方競争壓力絲毫不比主星小,微薄的工資應該也隻能用來糊口。
聽白允的語氣,他已經習慣了孤身生活,也沒有多少對親情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