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傾秋倒被問得一頭霧水。
“我何時生他氣了,納不納妾都是他自個的事。”
“王妃你是真不明白嗎?王爺怕你生氣呀!”
矜兒自進太尉府開始就是梅傾秋的貼身侍女,撇開王妃這個身份,她也算得上是了解自己主子的性格。她拉凳坐下,苦口婆心道:
“正是王爺在乎你,才會介意你對納妾的看法,最近你們都沒說幾句話……”
毛筆于宣紙上肆意揮動,梅傾秋略一出神,筆尖顫落反毀了前面的字。她蹙眉收筆,索性丢了這張紙。
也不想繼續深究這個事情,便打發矜兒去取鴿籠,說要寫書信給甯枝。
望着矜兒遠去的背影,梅傾秋卻又思忖起她方才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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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微垂,襄王府裡裡外外點亮了燈燭。家仆在前面掌燈,李秉昶随其穿過庭院,聽見熟悉聲響又猛地踏回,向家仆招了招手示意不用掌燈了。
他循聲而動,發覺腳步聲越來越近,忙轉過身假裝湊巧經過。
“王爺。”矜兒道。
李秉昶回過頭,粗略應了一聲,轉向旁邊的梅傾秋:“我回來了。”
“王爺可用過晚膳了?”
“用過了。”
眼見梅傾秋就要走,他突發奇想伸手去撓額角的傷口。傷口就快結痂,已經開始發癢了,平時他大抵能忍住不碰,現下卻是有意在她面前裝可憐。
識醫之人看不得這種。梅傾秋本都與他擦肩而過了,又站定回頭:“王爺稍等我一會。”
“好,我等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強忍笑意。
片刻後梅傾秋獨自回來了,手提一個小竹籃。她向他招手,将竹籃放在院中石桌上。
李秉昶走上前去,看清籃子裡盡是診治用品,他受寵若驚地在她指定位置坐下,即她旁邊的石凳。
“傷口正在愈合,抓撓容易形成瘡瘍。”
她站在他面前,微微俯身,用棉布沾濕輕輕擦拭傷口,而後往上面蓋一層薄薄的紗布。
垂在耳鬓邊的步搖在他眼中幌動,木槿花香将他圍困于此,他目光所及就是施了胭脂的唇。殷紅飽滿。
盯得太久,令他生起一股怪異的占用欲,仿佛他曾得到過它,他險些湊上去确認。
幸好他當即回過神,記起是首次同床而眠時,他夢見自己吻上了這朱唇。
那似夢非夢的感受好長一段時間裡令他魂牽夢繞,近日二人鬧别扭交談少了,那個夢才悄悄溜走,此刻又因她而複蘇。
按壓額間的手指停了下來,李秉昶擡頭,四目相望,額間處的指腹逐漸發燙。她或許也感知到了這點,匆匆轉身抽回手。
“咳……謝謝你。還有前幾日我對你的态度那麼反常,希望你不要誤會,我不是針對你。”
李秉昶慌亂找補之前說的話。但他是如何都不敢再提是否安樂這事了,深怕她真說自己不幸。
“我知道,我也沒有生氣。”
“那就好……”
梅傾秋将物品收回竹籃,提起就走。李秉昶緊随其後,想起什麼說什麼。是在彌補屢屢與她相視,卻彼此一聲不吭的日子。那令他感到煎熬。
他随她走到後院亭裡,桌上手絹裹着一隻鴿子,鴿子的一條腿受傷了。
李秉昶反應慢半拍,愣愣摸了摸自己額角。原來自己隻是順便?……
但将‘把握機會’銘記于心的他還是選擇上前幫忙。他雙手抓着鴿子,梅傾秋用細布給它包紮。
“這鴿子怎麼會受傷的?”
“這是幫甯枝帶信來的鴿子,我發現它時它摔落在院中,檐角撞出了血迹。”
李秉昶花了片刻回憶何人是甯枝,是初遇時曾和她同行的男子。他佯作随意地問起甯枝的身世。
梅傾秋沉默不語,最後也是答非所問:
“她是很堅毅勇敢的人。”
李秉昶冷不丁加重手上力度,鴿子吟叫着撲騰翅膀。
“王爺……”
“啊對不起。”
“他比謝衛更早認識你?”他又問。
“是啊。”她快速答道。
“甯枝是我很重要的友人。”
聽見友人一詞,李秉昶原本鐵青的臉又煥發了血色,還伸出大拇指撫了撫鴿子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