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帝遇刺已過去一個時辰,刺客卻仿佛會飛天遁地之術,任官兵将皇宮翻了個底朝天也逮不住,隻能偶爾瞥見一抹稍縱即逝的身影。
巡捕隊伍數十人為一隊,盔甲铿锵,刀劍刺耳,蜂擁交錯地在宮中穿梭。
皇帝傷勢嚴重,但已經保住了性命。宮門逐步放行,朝臣不論官階高低,想出宮都要經過嚴格搜查。
許驕松的雙馬馬車就在宮門前被攔了下來。
“馬車内何人?”
說罷官兵慢步向前,還未接近馬夫,窗幔就被裡面的人拉開了。許驕松掀開大片窗幔,好讓官兵看清裡頭就他一人。
“這是禦史中丞的馬車。”馬夫回答道。
縱是如此,官兵還是哈着腰上前,将臉貼近小窗,仔細掃視一眼,确實隻有許驕松單人。才躬身微笑着給馬車放行。
梅傾秋并非藏在馬車裡,而是換上了男仆的穿扮,與馬夫同坐馬車前,各趕一匹馬。
馬車安全出了宮,卻沒有直奔襄王府,而是到宮外一片荒蕪地去。那候着一人一馬,人身着黑服,披黑鬥篷。
“多謝許公子出手相助,送我到這便可以了。”
馬車距那人一裡遠時,梅傾秋勒停馬車,回首與車内人辭别。
聞言許驕松急忙掀開簾,望了眼對面辨不清是男是女的身影。
“你确定?如果你不能安全到府,襄王那邊我也無法交代。”
“放心,我會回去的。”
梅傾秋松繩落地。此前為了掩人耳目雙手趕馬,已然牽動了傷口。她右手捂着左臂,走得緩慢。
身披鬥篷的人趕忙下馬,攙扶梅傾秋,帽檐經風拂落。
“甯枝?”許驕松詫異道。
聽到呼喚甯枝也吃了一驚,但她沒過多搭理許驕松,隻是朝他颔首道謝。把梅傾秋扶上馬背,就策馬往林中去。
“這兩人又是何交情?”許驕松低語。
橫穿幽暗森林,林外月色清亮,甯枝得以看清梅傾秋的傷勢。她提出直接去藥鋪,被梅傾秋否了。
“宮中找不到刺客,官兵很快就會封鎖全城,挨家挨戶地搜,去藥鋪難免惹人注意。去襄王府。”
“可是如果讓襄王……”
“就是他,掩護我逃出來的。”
“他看見你刺殺皇帝了?”
梅傾秋不語,甯枝會了意不再追問,加速往襄王府後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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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當刺客的李秉昶沒有沉迷于跟官兵捉迷藏,确認梅傾秋應該逃出宮了,他便扔掉不能當作線索的惟帽和面紗,隻收走了劍。
皇帝已經從生死關頭緩過勁,就盯着金吾衛大發雷霆,宮門口把關的、巡邏的、布置東宮婚親的……等等都會被問責。
李秉昶沒有在宮中逗留,火速趕回了襄王府。
此時已是夜半時分,襄王府安詳靜谧,守門人見王爺回來了,連忙上前為他掌燈。
“不必了。”
他打發了門衛,就着半明半暗的廊道穿到後院。梅傾秋的寝室點着燈。
腳步聲沒有收斂,鞋履踏過枯葉嘎吱作響,他的接近也讓屋内人有了心理準備。
細碎聲響在門外戛然而止,他的影子嵌刻在窗紗上。梅傾秋坐在榻上,見那影子不再動彈,她側過身去背對他。
“你處理好箭傷了嗎?”他終于問。
“無礙了。”
“好……”
李秉昶伫立了片刻,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離去,方一轉身,便見甯枝端着藥走來。
府内進了陌生男人不說,還是與他夫人關系特殊的知己,現下更是旁若無人地要進屋為他夫人包紮傷口。
“襄王。”
甯枝禮貌性喚了他一聲,探手去推門,雙門剛露出一條門縫就被李秉昶按回去。
他直截了當接過藥盤,道了聲“我來就行”,便側身鑽進屋。甯枝來不及阻攔,門就從内插上門闩。
聽到動靜的梅傾秋回過頭,此時她左肩半露,領口敞開垂到了肩肘處。她忙扯起衣襟,動作過大牽引了傷口,她不禁悶哼出聲。
李秉昶快步趕到她面前,伸手握住她扯衣的手,道:“我隻給你上藥。”
她的着裝算不上不雅,黑衣裡面還有一件裡衫,裡衫領口開到肩頭處,袒露了貼身小衣的吊帶而已。
“哪怕是有名無實的假夫妻,總不能讓我連一個沒名分的男人都比不過吧。”
“?”
梅傾秋滿腹疑團,不解他提及的‘沒名分的男人’為何人。
屋外傳來甯枝辭别的聲音,腳步聲由近而遠離去,梅傾秋這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甯枝。
他不知道甯枝是女子,現下是将她當做我的相好?
李秉昶同坐榻上,擰幹手帕,輕輕擦拭箭傷四周的血漬。清洗完畢取出藥瓶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