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李秉暘。皇上的第四個兒子,封地燕國,忠于太子。太子與穆妮娅的婚親來得突然,太子大婚當日他無法趕來,此番也是請旨皇帝才回的安州。
“燕王會在安州停留多久?”
“至多不超半月。”
二人并肩相談,說上幾句就已到了府門前,傅雁早拉來兩匹馬侯在一旁。
“多加小心。”
李秉昶含笑點頭,接過缰繩翻身上馬。她目送他架馬遠去的背影,想起那夜風燭聲中的‘共犯’論。
就如甯枝所言,她與李秉昶聯姻達成的共赢是以皇位為基礎,此前她隻表露出當皇後的目标,那麼當她蓄意謀反的心思擺到明面上,勢必會造成二人反目。
此刻他以共犯之名打破這層‘和睦關系’,才讓她看清長久以來他披着多厚的僞裝。
假使他從未打算阻止她報仇,甚至有意放任她殺死他的父親。那他也有弑父的心思!
自那夜後,她總免不了多加揣測他行為中的用意。便是此刻她也未意識到,自己探究的目光常常忘記掩蓋,導緻很長時間裡她直勾勾盯着他不動彈,直至身影消失在長巷盡頭。
-
晚宴開設于東宮。正廳之内,太子居上位、李秉昶居左側、燕王與六皇子并居右側。
除此之外,屋内僅留太子的心腹傅骢和兩名婢女,樂者更是居庭院之間,隔門撫琴。屋内隻能聽到隐約流動的琴聲。
“刺客居然至今未落網,背後莫不是有人撐腰?”說話人是燕王李秉暘,所指乃前不久皇帝遇刺一案。
太子:“刑部、大理寺、金吾衛全亂成了一團。彼時恰逢我大婚,進出皇宮的人多而雜,盤查起來頗具困難。這也使父皇氣急。”
燕王:“聽聞那刺客身手了得,整個金吾衛都不是他的對手?身中兩箭還能全身而退,看來真非普通人。”
李秉昶:“時至半月之久,興許刺客早已脫身出了城,便更無從追捕了。”
燕王聞聲朝李秉昶看來一眼,也不繼續這個話題了,感概道:“兩位哥哥的婚禮我都沒趕上,隻能寄禮遙賀。聽聞二哥所娶乃太尉千金?”
“太尉養女,但據說也是自小與太尉夫人習醫,指不定還與太尉習過武。襄王妃是才華無雙啊。”太子沒好氣道。
二人一唱一和,是故意刁難李秉昶。就燕王與太子交好的程度而言,怎會不知是他搶了太子的太子妃候選。
李秉昶煞有其事道:“内人确實略通醫術,無雙不敢言,但也是才德兼備了。”
說罷他舉起酒杯敬太子,太子扯起僵硬嘴角,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沉默半晌的六皇子适時開了腔:“二哥既已成親,興許不久也會有封地?”
此類忌諱話題也就置身奪權之外的六皇子會提。李秉昶無言笑笑。
太子裝模做樣道:“哪怕沒有封地,二弟也是深受父親重視,聽聞還将抓捕赤影一事交與了他。”
聞言屋内頓起詫異之聲,李秉昶卻是半分笑不出。
皇帝确實将赤影案交給了他,他可随意支配刑部,但卻不似表面那麼光鮮亮麗。說是重視,根本就是将燙手山芋扔給他。恰逢刺客尋無所蹤,他再辦砸就是撞皇帝治罪的刀尖上了。
并且他是今日才得到的指令,太子卻立馬就知道了,可見皇帝身邊有不少太子安插的眼線。
“就是那位攪得安州不得安甯的赤影?此番二哥若抓到他了,可就立大功了!”燕王道。
“刑部苦惱追捕了半年都沒結果,隻怕我也得讓父皇失望了。”
“若是需要用到我的,二哥可盡管開口!”六皇子道。
燕王與太子也同步附和,李秉昶皮笑肉不笑地一一領情。
-
戌時日昏,長巷漸漸沉入黑暗,紙籠紅光朦胧搖曳。行人攤販皆步履匆匆,趕着回自家歇息。
隻身匹馬的燕王也是如此,他策馬疾奔穿過長巷,幹擾了街邊攤販也不管。到了拐角處倏然勒停馬。
他被一陣悠揚琴音吸引了。他放松缰繩,循聲來到一間藥鋪前。
鋪門虛掩,透過門縫可見屋内撥琴的女子。
其女屈坐矮凳,懷抱琵琶,粉色羅裳徐徐垂地,經晚風撺掇着翩翩然,似在為她伴舞。
膚白貌美,雙眉如柳彎,一颦一笑皆如琴弦在他心上挑撥。
她輕挑玉指,邊言邊彈。燕王微微偏頭,看見她對面坐着一名女童。
他看入了迷,她也彈入了迷。全然不知觀客不止一個。
忽而裡屋傳出呼喚,女子放下琵琶,牽着女童往裡屋走去。燕王望着她遠去的身姿,重複方才聽到的名字:“竺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