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東宮院中遇刺,這起驚天駭聞引發了朝野内外的激烈讨論。光天化日下潛進宮中,刺客居然還能全身而退,時隔數日遲遲未落網,這可謂是皇威掃地。
因此皇帝嚴令刑部緝拿。不僅宮中戒嚴,城内也在大範圍排查。
凡是外來人暫住城中的、身手敏捷卻行蹤可疑的、被檢舉曾有反叛言論的……都會被刑部抓走。核查無嫌疑會放人,卻也大多是遍體鱗傷。百姓們皆如驚弓之鳥,有苦不敢言。
另一邊,襄王府後院雨亭内。梅傾秋與甯枝相對而坐,她手裡拿着甯枝所繪的地圖路線。終點就是太子私營的密林。
“我曾在那路上碰見許驕松。”甯枝道。“他看上去也是奔着這地方去的。”
“他知道,就代表襄王也知情。”
“那夜我在宮外接應你,許驕松看見了我的面貌,興許會将對我的疑點轉移到你身上,說你也在調查太子。”
“我會找機會跟襄王談談,試探他了解多少。”
梅傾秋折起地圖放入袖中,左臂箭傷未愈,一經扯動仍會感到疼痛。她輕撫了撫左肩。
這細微舉動也被甯枝看在眼裡,她還清楚記得那夜李秉昶焦急的模樣,顯然已超過契約關系。甯枝甚至想問一句是否記得簽過契約書。
“傾秋,我不了解你們此時的相處模式,是否已經假戲真做。但你别忘了,他是李瞻的兒子。你認為父罪不及子,他不一定這麼想。”
院牆外馬蹄聲連連,鳥雀驚飛撲騰上屋檐,家仆在喊:“王爺。”
甯枝擡眼瞥向院道,聲音壓着逐漸接近的腳步聲:“這次他護了你,下次你真的殺了他父親呢?他還能與你相敬如賓嗎?”
話音剛落,當事人李秉昶就邁進了院,與甯枝相視,面色凝重。
“我知道,你先回去吧。”梅傾秋道。
甯枝起身離開,李秉昶緩緩行來,二人心中皆燃着股無名火。但她還是情禮兼到地向他躬身作揖,他則扯起嘴角微微颔首。
待李秉昶邁入亭,梅傾秋已收起了地圖,專心喂鳥籠裡的鴿子。
李秉昶落座一側,心不在焉地提起鳥籠又放下,籠中鴿跟着騰空的鳥籠撲騰了兩下。他才後知後覺地記起是之前受傷的鴿子。
“看來不需要飛鴿傳信,是因為人自己上府來了。”
她聽出他話裡有話,直問:“王爺所言何意?”
對面人故作潇灑地聳肩搖頭,片刻後又耐不住性子,佯作恰好想起似的,舉起一根手指,後指甯枝離去的那道門。
“方才甯公子手上拿着王府進出的令牌,可是你給的?”
其語氣冰冷,頗有質問之意。
“是我給的。你給我令牌的時候不是說這是我的權利?”
梅傾秋終于辨出他言行古怪的原因了。他看不慣她身邊有别的男人,臆想她與其的關系,而後自認為有立場質問、幹涉、甚至斬斷。
“如果王爺覺得不妥,我便不讓她來,我出府去找她就是。”
“?”
咣當一聲,李秉昶沒提住鳥籠。
籠子傾砸石桌,白鴿受驚咕咕鳴叫,梅傾秋木無表情從他手裡接過鳥籠。
他雙手撲空,無事可做,便扯扯袖口拍拍衣擺。幾番欲言又止,目光閃爍,最後蔫蔫道:“我不是為了限制你。”
聞言梅傾秋擡眼看他,等他解釋清楚。
“你們結識得久,可在旁人看來過于親密了。傳出閑言碎語對你也不利。”
他聲音輕而亂,顯然也反應過來自己語氣過于強硬,此時手足無措地辯解,又發現自己确實不占理。
“當然,你定會說既是假夫妻,我也無權限制你與何人來往,但……”
梅傾秋看見了他的真誠,心想自己或許會錯了意。甯枝所言在前,着實鞭策了她動搖的意志。
她手搭上他袖擺,“王爺。”
經此打斷,李秉昶噤了聲。他從她伸出的手往上看,梅傾秋俯視着他。
“甯枝是我的知己,絕非你擔憂的那種關系,相信我。”
說罷她掌心施力,輕握住了他手腕,誠懇地直視他。殊不知這是極為撩人的一個舉動,他壓抑着反手相握的念頭,說話也不利索了。
“咳……嗯,當然,我當然相信你。”
而他終是沒戰勝欲念,緩緩舉起另一隻手,欲往上疊。奈何沒來得及觸碰,就被一聲呼喚驚回了。
矜兒:“王妃,這是太尉府的飛鴿。”
梅傾秋抽走手,擦肩而過去接矜兒抓來的鴿子,鴿子腿上綁着信管。她解開信管放飛信鴿,也不查看,就直接卡進袖口。
對話已然結束,李秉昶起身離院。他來此一遭,本就隻是為了說句:“我需赴燕王的接風宴,你不必等我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