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的語氣讓胡南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何景銘也意識到了,他醒了醒腦子,放緩了聲,“我剛好遛狗到你家樓下。”
“這個點遛狗?”胡南韶詫異道。
“是啊,這個點比較自由,下來走走吧,雖然很晚了。”他又補了句,“如果你也不困的話。”
“其實有點困了。”
那邊安靜了幾秒。
何景銘不依不饒道,“既然你不下來那我就上去了,到時候吵醒了叔叔阿姨我就拜個早年了。”
“......”
果然,他就是這麼無賴的一個人。胡南韶歎了口氣,往樓下望去。
雪地裡,狗腳印一直從遠處蔓延到小區樓下。這是條大型犬,它很興奮,不過好在不亂叫,雖四處撒着歡,但被一條長繩栓着,繩子的那頭——牽制住它的那個人有些許落寞地站在一旁。
枯樹遮住了他大半個人影,隻能依稀看清他穿得一身黑,幾乎與這夜色融為了一體。
見她久久沒出聲,何景銘小聲笑了下,趁熱打鐵道,“下來吧,就一會兒,不會耽誤你多長時間的。”
“知道了。”胡南韶的聲音微微響起。
何景銘:“穿個厚外套,這個點還是有些冷。”
“你這麼熱心腸我還挺不習慣。”胡南韶說。
“我以前對你很壞嗎?胡南韶。”他質問。
她想了想,“那倒不至于,但也說不上好。”
何景銘歎了口氣,“那都是以前的事兒了。”
小縣城的冬天是一片很蕭瑟的景象,枯槁的樹、零星的車、閃爍的黃色信号燈,偶爾幾輛小三輪從路中間飛馳而過。
何景銘一手牽繩,一手夾着煙,夜裡,他手上這抹猩紅的火光格外明顯,他的狗不太聽話,四處撒潑亂竄,但無論怎麼皮,他都始終鎮定自如地抽着煙。
趁着一股刮起的凜冽的風,他又吸了一口,頓時感覺整個肺都是冰的,随後才掐滅了餘下的一點火光。
他使喚道,“叼去,扔桶裡。”
馬犬搖着尾,乖乖聽話叼起了煙頭,但走到垃圾桶旁它就是不吐。
在家裡聽得懂的指令,一出來就很皮,氣得何景銘直接上手開掰它的嘴。
這說來也逗,何景銘養了三條狗,胡南韶曾經好奇問了下名字,誰知道這何景銘說自己的三條狗的品種分别是邊牧、馬犬、金毛,這名字也就是“邊牧、馬犬和金毛。”
何景銘費了一番功夫總算撬開了狗嘴。
馬犬見大勢已去,慫得縮着腦袋,不過沒一會兒尾巴又搖起來,嘴又咧着笑了。他納悶地回頭,這才發現胡南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他身後。
她站得不算直,雙手插兜,披散的長發随風微微往後晃,她笑了下,不過不是對着他,而是對着他的狗。
馬犬搖着尾,一直往胡南韶跟前湊。
何景銘打趣道,“看來它挺想你的,這麼久時間也沒把你給忘了。”
胡南韶摸摸狗子腦袋,“是啊,算一算也有小半年了,沒想到它竟然還記得我。”
何景銘看了眼她緊緊揣在兜裡的手,夜裡的風也确實很涼,“很冷?”
胡南韶:“也還好。主要在家悶了幾天了,本來不想出門的,不過這會倒是覺得出來透透氣也還不錯。”
“回來沒去哪裡玩?”
胡南韶實話實話道,“是啊,都在家。”
“胡南韶。”
“嗯?”
“有時候我真納悶,你回來,梁悅那幫人每個人都知道,唯獨我從來都不知道,你也從不主動跟我聯系,每次了解你的近況我都是從第三個人的嘴裡知道的。”何景銘接着說,“都是一起長大的,為什麼你偏偏跟我生疏成這樣。”
胡南韶被問得啞口無言。她以為有些道理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為什麼躲我。”何景銘冷不伶仃地一句。
“沒有。”
何景銘盯着她,“是因為那個吻嗎?”
他洩了氣,“那天是我沖動了,對不起...”
胡南韶偏過頭,不去看他。“沒事,别提了,都過去了。”
兩人不再說話。
突然安靜了下來,隻聽得見兩人的腳步聲和馬犬累得伸長舌頭直喘氣的聲音。
良久,還是何景銘開口打破這層尴尬,他轉而問道,“這次回來準備待多久?”
胡南韶說:“我給自己留的假期很少,特别是今年快畢業了,所以沒打算待多長時間。”
“是嗎,所以你很快又走?”何景銘低聲道。
“嗯。”她應了聲。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
起初胡南韶是跟在何景銘後頭的,隻是他突然放慢了步子等她,她也就這麼跟他并排走着,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可他突然停了下來,轉頭盯着她,平靜的瞳孔下暗藏着波濤洶湧的情緒。
“那如果我告訴你,我哥他馬上回來了,你還準備這麼快就走嗎。”
這種情緒随着他說的話逐級疊加,何景銘的眼神進而轉變得像激蕩的潭水,一層一層朝她逼近,就像要緊緊包裹住她整個人。
胡南韶怔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或者說她忘了該做出回應。
何景銘語調含糊,“沒想到都過去這麼久了,你聽到他的名字都還是這麼大的反應。”
夜裡的風确實涼,胡南韶不禁咳了幾聲。
何景銘垂下眼,語氣低了幾分,“走吧,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