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路燈還是不太亮。
吃完飯,胡家人送他們一直送到路口的坡道處。
李紀昂母親一路上都在道謝,“溫老師,謝謝你們今天的招待,實在是太叨擾你們了。”
胡母則表示這麼多年的熟人不必這麼生分。
李紀昂母親将一個紅包塞到了瑤瑤手上,另外一個密封的都要鼓起來的則是遞給了胡母,“提前祝你們新年快樂了。”
胡母連連擺手婉拒,接下來便是兩人的收禮拉鋸戰,瑤瑤如同一個工具人一樣被扯來扯去,最後以瑤瑤手裡握着兩個紅包收尾。
胡南韶看得正想笑時,身邊突然多了道影子。
李紀昂微乎其微地拍了拍她的帽子,“小心掉了。”
胡南韶手往後腦勺的方向伸,從帽子裡掏出一個紅包。
她愣了幾秒。
李紀昂說:“新年快樂,南韶。”
冷冽的空氣吸入鼻腔,胡南韶覺得自己的腦子本應該更清醒,但時隔四年再聽到這聲祝願,她隻覺得恍惚。看着自己握在手裡這個很有份量的紅包,她雖然不好意思,但也不好再推脫,小聲說了句:“謝謝哥哥,不過這都還沒過年。”
興許是被她的反應逗到,李紀昂笑了,“過年還有。”
胡南韶稍稍攥緊了紅包殼的一角。他方才笑的那一瞬間,她突然覺得兩人沒那麼生疏了,像回到了小時候,她坐在他旁邊靜靜地看着他打遊戲。
這一瞬間很安靜,李紀昂率先開口問,“快畢業了吧?”
胡南韶說:“快了。”
“工作上有什麼打算嗎,想留在S市還是回這裡。”
“還在糾結,好像各有各的好,所以也挺頭疼。”
李紀昂寬慰道:“沒關系,慢慢考慮,有選擇的權利總歸是好的。”
胡南韶點頭附和,靜下來後又是一陣安靜,莫名的有些尴尬,還好旁邊車的車窗突然降了下來。
何景銘坐在主駕駛座上。
他象征性地問了句,“沒打擾到你倆吧?”
胡南韶并未吱聲。
何景銘又出聲催促道,“也不早了,哥,該回去了,先上車吧。”
“知道了。”李紀昂應了聲後回頭定定地看着胡南韶,“天冷,你跟叔叔阿姨也早點上樓休息,今天麻煩你們了。”
胡南韶搖頭,“沒什麼麻煩的。”
“改天見了,南韶。”
胡南韶看着他上了車,聲音很小地回了句,“改天見。”
何景銘坐在車裡盯着她,表情一副耐人尋味的模樣,“怎麼,還不想讓我哥走啊?”
難怪胡南韶剛才總感覺有股視線盯得自己直發毛。
何景銘仿着她的音調,“不麻煩不麻煩...呵。我去你家裡那會兒可沒見你這麼說。”
胡南韶說:“因為你确實很讓人麻煩。”
何景銘眼底暗沉,掠過了絲不明的情緒,“算了,走了。”
胡南韶還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何景銘面前的車窗緩緩上升了,将他隐于車内,完全隔絕了她的視線。
李紀昂母親手握車門把手前,想到了什麼,柔聲細語地走到胡南韶面前,“我們回去了哈南韶。“
“好的阿姨,有空多來我家坐坐。”胡南韶說。
“哎,好。”李紀昂母親柔聲道。
車門合上了。
黑色的越野車緩緩啟動,胡南韶看着車在雪地裡漸行漸遠,直至遠到看不見,隻剩兩行車轱辘印。
她站在原地,擡頭看了眼夜空,沒什麼星星。
但冬天,她還是很喜歡冬天。這座城市的夜景對她來說有着獨特的一種美,這種美并不是燈火闌珊所營造出的繁華的都市夜景,相反,是一種寂寥,是這個冬夜裡,一盞昏黃的路燈照着歸家的小路,旁邊枯枝上的雪花被風吹散,飄得到處都是。
是與挂念的人在某個路口分别,卻還能在除夕夜重逢。
很美,她想着人要是一直能留住這份期待,該有多好。
“胡南韶,還不回去,在這吹風等着感冒嗎?”母親喊她。
“來了。”胡南韶應着。
她往家的方向走,鞋印與車轱辘的印子分别朝兩個方向蔓延...
...
雪天開車又是晚上,視野不太好,何景銘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透過後視鏡,他瞥到後座車窗沒完全關上,風從外頭灌進車内涼飕飕的,偏偏李紀昂母親坐在那一側。他詢問道:“姨媽,天涼,你這身體吹不了風的,還是關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