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太悶了,想透透氣,沒事兒。”李紀昂母親前些年身體一直不太好,好在經過這麼多年的修養與調理也恢複得差不多了,如今氣色好了不少,與前幾年瘦骨嶙峋的模樣一比,簡直判若兩人。
李紀昂母親問:“景銘,你跟南韶從小差不多一塊長大的,知不知道她喜歡些什麼,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何景銘說:“她這人啊,好像也沒什麼特别喜歡的,這事我還真不知道。”
“打小這姑娘我就越看越喜歡,你爸以前還跟我說你倆訂了娃娃親,也不知道這事兒是不是真的。”
“假的,姨媽。這要是真的還得了。”
“她今年也22了吧,也不知道有男朋友沒有。”
“噢,她單着呢,沒有。”何景銘想都沒想就說。
“這你都知道?”
何景銘解釋:“不是,她那性格哪裡紙包的火,要是有對象了,不得弄得大夥兒都知道。”
李紀昂母親笑而不語,轉頭道,“紀昂,當初我生病的事你還要多謝謝溫沁他們一家,前幾年你在忙工作就算了,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多去看看人一家,有沒有什麼地方能幫得上忙的。“
車窗外一輛白色轎車飛速駛過,李紀昂看了眼,這個車型跟他人生買的第一輛車一摸一樣。在S市的打拼的這幾年,他已經習慣拖着疲憊的身體在堵得水洩不通的馬路中艱難地打起精神握住方向盤,工作上待處理的很多,多到後來即便有司機開車了,他也偶爾隻能借着坐在車後排的時間閉目養神。
他很疲憊,本以為回到這裡可以短暫地放松一段時間,可為什麼他還是無法平靜,思緒反而變得更混亂,閉着眼也在思考很多事。
沒想到母親會突然跟他說這事,李紀昂回過神說,”放心吧,我有打算的。“
*
回到家,胡南韶還得跟着一塊兒收拾客廳。
她手裡端着盤子,瑤瑤突然走過來說她剛剛洗臉的時候把身上這件大衣的袖口打濕完了。
胡南韶問道:“那要不你到我房間裡,随便找件外套換上先?“
“可以嗎,姐姐,不過你的衣服會不會太大了。”
“有些櫃子裡裝的是我以前的衣服,你應該可以穿的。”
“謝謝姐姐。”
瑤瑤進了胡南韶的房間,一進去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她推測這味道的源頭應該是床頭櫃上放着的那瓶香薰。
她在胡南韶的衣櫃裡一通搜羅都沒有找到合适的,因為她很瘦小,很多胡南韶穿着合身的外套對她來說都太大了。
于是她又半蹲着,在隔層裡翻找。直到她摸到一件被防塵罩收納起的套裝裙時,動作遲了下來。
瑤瑤将這個防塵罩從衣架上取了下來。
她拉開拉鍊,神色瞬間驚喜道:“是件漢服。”
小心翼翼地褪去外面的防塵罩後,瑤瑤忍不住撫摸了一下衣服的面料,不是很厚,但摸在手裡很有質感。
這是套明制的襖裙,上衣的款式是淺粉為底色的一件豎領對襟襖,領口上别着金色的子母扣,肩頸處用金線繡了不少花卉狀的圖紋。下身是件織金的白色馬面裙,在燈光映射下,綢緞細膩的光澤感更加奪目。
瑤瑤懷裡抱着衣服走到房間門口,猶豫了會兒,開口問:“姐姐,我可以穿這個嗎?”
胡南韶正在擦桌子,手裡還拿着抹布,她本想着說穿哪件都可以,但看清後,愣了半秒,她靜靜地看着瑤瑤,“你從哪兒找到的?”
“就從你的衣櫃裡。”
沉默了一會兒,胡南韶說,“這套衣服太薄,不适合現在穿,我給你重新找一件吧。”
瑤瑤:“我不穿出門,我就想試一試,因為我還沒穿過漢服呢,好不好嘛姐姐。”
胡母正巧在旁邊挪椅子,見瑤瑤杵在門口,忍不住勸了句,“你就給她試試嘛,反正又不穿出門,不會弄髒的。”
胡南韶:“瑤瑤,其他的衣服都可以,這個不行。”
“我就想要這個..."瑤瑤堅持。
胡母見瑤瑤有些不開心,擱置了手上的事情,一把抱住她安慰道,”沒關系的,姐姐小氣,那我給你做主,你試穿一下就脫下來好吧?“
瑤瑤:“好。”
胡南韶輕微地歎了口氣,心想算了。
瑤瑤再從房間走出來時已經換上了那件襖裙,雖然大了些,但是衣服很襯人,配色本就清新淡雅,也還挺适合她這個年紀的小女生穿。
瑤瑤站在全身鏡前照了又照,“回頭我也讓我爸給我買件這種衣服。”
“真好看。”胡母誇道,“反正你姐姐也穿不上了,你想穿就穿吧。“
胡南韶沒有吭聲。
這件襖裙是李紀昂去外地讀大學後,第一年回小鎮時送給她的。彼時,他母親剛大病初愈,李紀昂為了感謝她們一家人幫忙籌款,給他們家每個人都準備了份回禮。
曾幾何時,她還隻在電視裡見過這種漢服。所以十六歲的她打開這個包裝盒時,第一反應是覺得很稀奇,這套服飾的精美程度也遠遠超出她的認知。
她握在手裡,感受着布料的順滑,細細地端看着這套衣服上面料上的花紋圖案、工藝精湛的刺繡...
雖然她真正穿上它的次數并不多,但這麼多年了,她一直是小心翼翼地将它保存着。
那一年的冬天不算冷,但李紀昂到她家時,手凍得通紅,他幾乎是送完東西就馬不停歇地走了,胡南韶甚至沒來得及道聲謝。
想到他離開的背影,她激動的心情轉而變得酸澀,就好像心裡憑空生出了一條藤蔓,肆意地在五髒六腑中生長,但它沒有攀附的喬木,隻能無頭地亂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