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南韶站在茶水間裡，握着咖啡杯，杯壁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

這已經是這周第三次了，她的設計稿被Chris毫不留情地駁回，甚至連一句具體的修改意見都沒有。

她擡頭看向窗外，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明明今天是個這麼好的天氣。

“胡南韶，Chris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同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一絲同情。

她放下咖啡杯，深吸一口氣，走向Chris的辦公室。推開門時，Chris正坐在辦公桌後。

“坐。”他頭也沒擡，語氣冷淡。

胡南韶在桌前坐下。Chris終于停下手中的動作，擡起頭，目光冷冽地掃過她：“你的設計稿我看過了，還是不行。”

胡南韶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能具體說一下哪裡需要改進嗎？”

Chris冷笑一聲：“你自己看不出來問題嗎？配色太浮誇，跟個光污染一樣，整體風格也不符合項目要求，全是問題。”

“可是上次你說配色太單調，讓我優化……”

“那是上次。”Chris打斷她，語氣裡帶着一絲不耐，“每次的要求都不一樣，你連這點判斷力都沒有嗎？”

胡南韶低下頭，像是在壓抑内心的情緒。她知道，無論她怎麼做，Chris總能找到理由挑刺。自從那天在馬路上她撞見他開始，他就對她格外苛刻，甚至一直在其他同事面前毫不留情地批評她的工作。

“工作再做成這樣，就别拿實習證明了，行了，我話說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胡南韶本來已經走到門口，但她又折返回來，直視他的眼睛，說：“還有件事，我想和你談談。”

Chris終于停下手中的動作，擡起頭，目光冷冽地掃過她：“如果是關于你最近的設計稿，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的水平不夠，需要重做。”

胡南韶：“不是設計稿的事。我是想告訴你，我那天确實是撞見你們了，但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一個人，或者是拍下你們的照片。”

“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把這件事情傳播出去的人就我。”胡南韶接着說，“所以你才會在工作上處處針對我，排擠我。但我沒有做過這種事，我不想背鍋。”

Chris站起身，雙手撐在桌面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不悅道：“我可沒有因為這些私事針對你，工作就是工作，你少給我提這件事，出去！”

人總是固執己見的，但她至少争取為自己辯解過了。胡南韶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晚上，胡南韶留下來加班了。既然他一直挑刺，她就要做到讓他挑不出刺。

公司的辦公區早已空無一人，隻剩下她的工位還亮着一盞孤零零的台燈。

她揉了揉酸脹的眼睛，指尖在鍵盤上輕輕敲擊，屏幕上的設計稿還差最後一點細節就能完成。窗外的城市燈火璀璨，卻照不進這片安靜的角落。

站起身時，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走廊盡頭，發現那裡還亮着一束微弱的光——是李紀昂的辦公室。

胡南韶愣了一下。她記得同事曾說過，李紀昂從不要求員工加班，隻卷自己，不卷員工。

這點，他倒還不錯。

晚上寒風刺骨，卷起地上的枯葉，打着旋兒從她腳邊掠過。胡南韶裹緊大衣，快步走在人行道上。

将最新修改的設計稿發給了Chris。

發送成功的提示音響起，她松了口氣，将手機塞進大衣口袋，找了個賣麻辣燙的路邊攤坐下。

等她剛坐在矮小的塑料闆凳上，“叮——”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她低頭一看，是Chris的回複：

【狗屁不是，越改越爛。】

胡南韶的指尖在屏幕上飛快敲擊，她已經盡力了，她不想輕易放棄這一版，所以依舊想要解釋自己的設計理念。

然而，還沒等她打完字，一通電話就打過來了——是媽媽。

胡南韶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一些：“媽，怎麼啦？”

“我看下午給你發的信息一直沒回呢，所以想着給你打個電話。”

“噢，是這樣，今天工作太忙了，所以我可能看了一眼信息就把手機扔一邊去了，就忘記回複了你。”

“還這麼粗心，下次要記得回，不要讓家裡人擔心，知道嗎。”媽媽的聲音溫柔而關切，“對了，實習的工作做得怎麼樣，還适應嗎？”

胡南韶的喉嚨哽了一下，指尖無意識地摳着桌角：“挺好的，同事都很照顧我，工作也不累。”

老闆端着熱氣騰騰的麻辣燙走過來往桌子上一放，胡南韶一看，湯底上浮着一層紅油，香氣撲鼻。

“那就好，那就好。”媽媽的聲音裡帶着欣慰，“你一個人在外面，晚上要早點回去。錢還夠用嗎？别省着，該吃吃該喝喝，身體最重要。”

“夠用的，媽你放心。”胡南韶說，“先不說了，我要吃東西了。”

“這個點還沒吃飯啊？”

“是夜宵。”

“那行，就這樣吧，吃完早點回去。”

“嗯。”

挂了電話，胡南韶歎了口氣。不論是工作上的還是生活上的事最近沒有一件順心的。

手機屏幕亮起，是一條轉賬通知——媽媽給她轉了2000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