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帆布包，胡南韶走出公司門口。

當她意識到自己在這家公司的實習期已經結束了，突然覺得一身輕。

“以後有機會再聚啊，我的職場搭子。”楊嘉分别前對她說。

胡南韶說：“好哇，以後我們周末有時間也還能一起吃飯。”

兩人分别後，她打算坐地鐵回去，但這個點正值下班高峰期，人很多。

不出意外地她被擠到了車廂的角落裡，人群黑壓壓的，她隻能望着窗外飛馳而過的隧道牆壁。

窗外的光影忽明忽暗，映在她的臉上。

胡南韶忽然想到自己的青春，那些年少的悸動、暗藏的喜歡、都像這地鐵一樣飛速掠過，再也抓不住，悄然消逝在時光的隧道裡。

快到家時，正在上樓梯，胡南韶突然接到了爸爸打來的電話。

爸爸開口便說：“南韶啊，這會兒吃完飯了沒？”

“還沒呢，我剛到家。”

那頭欲言又止的。

他平時很少主動打電話過來，并且聲音聽上去有點怪，胡南韶忍不住問：“怎麼了，爸？”

“你餓了吧，餓了先吃點東西。”

胡南韶打開公寓的門，屋裡一片漆黑，她下意識地去按門口的開關，可燈沒亮。她又按了幾下，依舊沒反應。

她皺了皺眉，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我這會兒才剛到家，還不餓，一會兒我再随便煮個面吃。”

“不能這麼随便，你每天都得按時吃飯，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知不知道？我跟你媽媽畢竟也不在你身邊，也不能照顧你……”

胡南韶聽出了不對勁，“爸，你别裝了，到底怎麼了啊，你有話能不能直說，不然我更擔驚受怕的。”

“沒啥，就是想你了打電話想問問你最近怎麼樣，那沒事的話，挂了昂。”

“你要是這樣，我馬上就買最近的車票回去。”

因為停電了她本就有些煩躁不安，語氣也止不住地不耐煩。

父親那頭也沒挂斷電話，但也不說話。

胡南韶走過去拉開冰箱門，一股冷氣夾雜着淡淡的異味撲面而來。裡面的食物已經開始發軟，冷藏室的水漬順着隔闆滴下來，落在她的腳邊。

真是有夠倒黴的……

她關上冰箱門，轉身去檢查電閘。她踮起腳，用手電筒照了照，發現跳閘了，于是試着推上去，可電閘剛合上，又“啪”地一聲跳了下來。

她愣了幾秒，心裡湧起一陣無力感。

“爸，你快點說啊，别墨迹了！不然我馬上換衣服出門坐車了。”

那頭終于猶猶豫豫地開始說：“你媽她…前陣子收到一條讓升級醫保卡的短信，她看那個網站也沒看出什麼問題，覺得挺正規的，就一股腦的把信息都填上去了，結果不知道怎麼搞的，她卡裡的所有錢就莫名其妙的全都沒了……”

胡南韶走到沙發邊，重重地坐了下去，沙發發出一聲沉悶的吱呀聲。

“你說什麼？”

父親的聲音還在繼續，帶着一種深深的無奈和自責：“哎，人呐，都有犯糊塗的時候，這事其實已經發生有段時間了，錢啊，估計也是追不回來了。但是你媽就是怎麼都想不開，現在氣得病倒了，躺在床上一直哭，我怎麼勸都沒用……”

“你先照顧好她。”胡南韶往後一靠，在一片漆黑中盯着天花闆，她緩緩呼出一口氣，平靜地說：“明天一早我就回來。”

次日一早，胡南韶就坐上最早的一班高鐵，回了老家。

她推開病房的門，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母親。

母親的臉有些蒼白，眼睛微微閉着，聽到門響才緩緩睜開，看到是她，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意。

“你來了。”轉頭就拉下臉，“你爸也真是的，都說了不要讓孩子知道，不要讓你操心的，他還真給你說了！”

胡南韶走到床邊：“你不讓我知道我才生氣呢，不說這些了，你感覺怎麼樣？身體好點了嗎？”

母親搖了搖頭，眼神有些空洞：“我沒事，就是心裡堵得慌。你說我怎麼就這麼糊塗呢？我可是個高中老師，教了這麼多年書，怎麼會被騙了？說出來真是丢人……沒臉見人了！”

胡南韶心裡一酸，握緊了母親的手：“媽，你别這麼說。這種事誰都有可能遇到，不是你的錯。”

母親歎了口氣，眼淚順着眼角滑下來：“當初想着你爸做事不靠譜，讓他把錢都放我這保管，可沒想到全都打水漂了……那可是咱們家所有的積蓄啊。現在全都沒了，還有房貸，每個月都要還，這可怎麼辦……”

雖然聽到“全部積蓄”這幾個字她着實心慌了一下，但還是盡量平靜地安慰道：“你别急，錢的事我們再想辦法。你先養好身體，其他的交給我。”

“你一個剛出社會的小姑娘能有什麼辦法，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就行了，媽真是，幫不了你什麼了。”

“你别這麼說。”

“本來還想等你結婚的時候，給你準備點嫁妝，現在什麼都沒了，你爹那個餐館生意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根本指望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