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南韶推開藥店玻璃門,冷白燈光在她身後拉出一道細長的影子。再出來時,她手上多了個沙沙作響的塑料袋,裡面裝着碘伏、紗布和止痛藥。
她腦袋四處看,尋找着一個人影。
李紀昂正站在路邊抽煙。
煙霧缭繞中他的輪廓顯得格外鋒利,他微仰着頭吐出一口煙,灰白的霧氣在夜色中緩緩散去。
胡南韶的腳步聲驚動了他。
李紀昂轉頭時,迅速将煙頭碾滅了,“你讓我在樓下等你,是去弄這個了?”
胡南韶:“嗯,雖然你說沒必要,但還是處理一下吧。”
他接過她手裡的東西,“小傷而已,用不着擔心費事。”
“我沒擔心。”
“那至少也能讓你心疼我了。”
“……我隻是覺得吓人。”
李紀昂看着她:“胡南韶,你就氣我吧。”
胡南韶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一直看着它滾進下水道栅格,都沒想好該回句什麼話。
他郁悶了一會兒,突然說:“要在這等一會兒,老周在來的路上,我跟他一起送你回去。”
“那你的車呢?”
“被拖走了。”
胡南韶瞪大眼睛,“被拖走了?”
李紀昂:“來的路上出了點狀況。”
她問:“什麼狀況?”
“車刹不住。”
“那你不應該開那麼快。”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當時就是覺得這次要是見不到你,我就決定放手,以後也不會再糾纏你了。”
他的每個字都像從齒間擠出來的,“可當我真的見到你的那一刻,我覺得這些想法都是屁話。我根本想不通,原來真到了要死的時候,我隻會後悔,沒有不擇手段把你留在身邊。”
胡南韶倒抽一口冷氣,說:“你是想拉着我給你墊背?”
李紀昂眉頭蹙起,眼底閃過一絲荒謬的神色,指節抵着太陽穴揉了揉。
他喉間溢出一聲無奈的歎息,“你成天就是這麼想我的?”
“我還不至于瘋到那個地步,再怎麼樣,我永遠都不可能做出任何會傷害你的事情。我隻是突然想明白,活這一輩子,能讓我死抓着不放的東西不多,說我自私也好,龌龊也罷,我隻是不想輕易對你放手。”
夜色裡,胡南韶的側臉被霓虹映得忽明忽暗,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顫動的陰影。
“而且我看過你給我寫的那封信。”
胡南韶心瞬間沉了下去。
“你說你每年路過高鐵站,都會期待跟我重逢。”李紀昂向前一步,“所以今晚我他/媽怎麼可能甘心就這樣放你走。”
他都看過了,還竟然都看完了,胡南韶覺得自己像被人把遮羞布扯下來,看了個精光一下,面對他的眼神,開始躲閃。
李紀昂問:“你沒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說什麼。”
她的眼睛映着街燈,像兩潭很清很冷的水,以至于他扔進去的所有情緒都悄無聲息地沉了底。
李紀昂覺得明明剛才兩個人親也親了,抱也抱了,而且她現在也就站在自己面前,離自己那麼近,可為什麼他還是覺得她離他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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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李紀昂送胡南韶到高鐵站。車後備箱彈開,胡南韶用了三年的大紅色行李箱靜靜躺在角落裡。
李紀昂彎腰提起箱子,“真的不用我陪你一起?”
這是他從昨晚到現在的第三次詢問,每一次胡南韶都拒絕了,這次也不例外。
“不用,我自己可以。”胡南韶從他手裡接過自己的箱子。
李紀昂:“你不肯要我買的機票,也不肯讓我出錢買高鐵票,現在就連陪你,你也不要,那你到底需要我什麼。”
她想了想,說:“我這不是需要你送我到車站嘛。”
他的目光掃過她單薄的肩膀,“行吧,那我充其量也能是個司機。”
“謝了,拜拜。”胡南韶拎着行李箱轉身要走。
“你打算就這樣走了?”他在她身後,似乎頗有怨氣地看着她。
胡南韶回頭時發絲掃過臉頰:“我也沒落東西在車上,不用檢查了。”
李紀昂忍不住點撥道:“我是你的司機,但也是你的男朋友,你見過其他情侶分别的時候有像你這樣這麼冷漠的嗎?”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李紀昂以為她應該是開悟了,結果人家隻是擡手拍了拍他的肩,像是好哥們兒一樣跟他告别,“那我先走了,謝謝你送我來。”
“你...”李紀昂氣笑了。
他拽過她手腕,把她拉過來往自己身上靠,忍不住埋怨,“敷衍誰呢。”
胡南韶猝不及防撞進他懷裡,驚慌道:“這裡這麼多人呢,别拉拉扯扯的,别人看見了多不好……”
“其實旁邊還有親上的,我們這不算影響市容。”
胡南韶的臉被悶在他肩頭,李紀昂左手臂箍住她纖細的腰肢,右手掌穩穩托住她的後腦勺,這個擁抱帶着懲罰意味,他的手臂勒得她後背生疼,下巴重重蹭過她發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