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桓見身邊沒有兩個小輩看着,也不端架子了:
“敞開天窗說亮話。你直接說吧,眼下能動用的有多少?”
這是要連碗一起要端走?
王霦咬咬牙,回憶着小皇帝的表情平複了一下心境,還是伸出兩根手指。
“兩百萬兩?”
餘桓皺眉。
如果隻有這麼多,能撥給兵部的就更有限。若要備一場大戰,恐怕十分捉襟見肘……
王霦看着他,神态裡不知為什麼帶了些心虛:
“……兩千萬兩。”
“……”
餘桓克制住自己再去抓這位老同僚的領子的沖動。
“這是沒錢???你跟我說這是沒錢???”
餘尚書雖吼得大聲,卻掩蓋不住語氣裡的喜意。
這下不用擔心了。
王霦在朝堂上,在皇帝面前賣了那麼多天慘,小皇帝也一聲不吭,他還真以為是國庫周轉不過來,實在為難。
為此他還回去确認了百八十遍情報,唯恐是自己小題大做給社稷添了不該添的亂。
白蓉鏡每天都能看見自家尚書坐在正堂對着庭院歎氣,念念有詞,細聽就是什麼問心無愧為國為民的話。
堂堂正二品的朝廷大員,居然淪落到自己催眠自己,才敢第二天還去早朝上哭。
餘桓猛拍王霦的肩膀,好像這一刻二人又成了無比要好的兄弟。
“王珀光啊王珀光,看不出你平時那副小家子氣樣,攢錢還是挺有一手的嘛!”
王霦打開他的手:
“别來這套。”
“有是有,但該給你多少還是多少,一兩都不能多。”
小皇帝讓他們自己商議是客氣話,最後他們還是得給個方案出來,端到禦前審過。
餘桓卻好像鐵了心要和他打岔,扯着他問怎麼偷偷摸摸攢下的那麼多銀子。
雖然都知道節儉,可是朝廷上的衆人也還沒淪落到要勒着褲腰帶過活,日子過的沒什麼緊吧的地方。
這一片平和之下,王尚書竟能遊刃有餘地替國庫悶聲發一筆大财。
不愧是奉德十五年曆練過的老人——
“什麼叫偷偷摸摸!”
王霦一炸,老毛病又犯了,掰着手指頭給人算起來:
“這十來年一直奉的是輕徭薄賦的政策,民生恢複的好,稅收也能上來;”
“陛下踐祚後,宮裡又一直沒動過什麼大的土木,也就偶爾修修這修修那的,要不了多少花費;”
“還有就是,陛下還未娶後……”
說到這,兩位年逾花甲的老大人都替不久前還在和顔悅色囑咐他們莫要動氣注意身體的小皇帝操心起來。
他們這位年輕的陛下,作為人主處處都做的妥當周到,誰見了都說是大楚之幸。
可是在後宮這件事上,卻是千勸百勸之下照樣油鹽不進,總能找到些稀奇理由搪塞過去。
頭幾年是說喪親之痛——這不能算作假,皇帝有這份孝心,也能帶動萬民的教化;
後來呢?
守孝三年五年也就差不多了,一直不開後宮是什麼意思呢?
衆朝臣左勸右勸,始終不見聖上松口。
小皇帝也不生氣,隻慢慢和他們打着太極,反正這太平時候也沒人敢逼聖人做什麼。
直到有一日,吏部尚書甘節被聖上召進宮去。
不知道私下交代了什麼,甘大人竟就這麼消停了,再也不提此事。
不僅不提,還幫着陛下說話——這話聽着有點怪。
照理說,大家都該忠于陛下,但國祚綿延是大事,由不得聖人自己任性;
甘節卻一掃以前磨磨叨叨的樣子,勸起别人來:
陛下還年輕,正是有上進心的時候,此事還是不要急了,有了機會自然會水到渠成……
禮部準備封後大典都暗搓搓準備了八九年了,一聽這話就急了。
尚書常順則親自下場,跑到隔壁拍着桌子問他什麼意思。
甘節不好意思拂自己這位老朋友的面子,隔開人偷偷向他說了那日進宮的事。
小皇帝将他召進禦書房,卻沒坐在桌前,隻立在窗前背對着他,一言不發。
甘尚書也不好在這種沉寂的時候還催婚,跪在地上安分等着。
禦前大太監安芰卻過來扶他,聖上也同時開了口:
“諸位叔伯們看着朕長大,都是為了朕好,這份情朕領下了。”
甘節連稱不敢。
皇帝叫他們一聲“叔伯”,怕是要折去十年的壽了。
姜孚轉過來,表情不見平時的嚴肅,十成十的誠懇。
好像自己此時真隻是個虛心接受長輩建議的後生:
“朕也并非沒有屬意之人。可是……”
甘節一個激靈。
有就好,有就好哇。
隻要有人選,就有希望。
本朝立後不要求出身,隻要是個良家女子,他就是磨破嘴皮子,也要催常應之那老骨頭把事情辦好!
……
“隻是秦貴妃與惠王妃那樣的事情,朕不想再見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