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得倒是俊朗,擡起頭來,讓哥哥看看……”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垂着眼的霍無咎,像腦門上生了眼睛一般,驟一擡手,便精準捏住了顧長筠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動作。
下一刻,他手下發力,狠狠一擰。
骨骼發出脆弱的聲響。
——
江随舟自然不想管。
他拿自己的腦袋擔保,霍大将軍就不是那在後宅裡争風吃醋的人,肯定是對方先招惹的他。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因為這人撩閑,去得罪霍無咎?
打就打了呗,哭有什麼用。人家女人宅鬥還知道扯頭發,他挨了打,有本事就打回去咯。
江随舟淡淡看了那侍女一眼,冷漠地開口:“本王尚有要事。”說完,便要繞開那侍女進院中去。
卻沒想到,那侍女竟上前兩步,将他攔住了。
“王爺,主兒傷得厲害呢!府醫說了,隻差一點,那人便要将夫人的腕子都擰斷了呢!”
那不是還差一點麼。
江随舟不耐煩地擡眼,正要說話,卻瞧見了旁邊孟潛山的表情。
這小太監又傻又單純,什麼情緒都是寫在臉上的。
這會兒,孟潛山愣愣地看着他,表情詫異,就像他做了什麼不可理喻的事一般。
而面前,這侍女還攔着他,淚光盈盈,像是一點都不怕他動怒一般。
江随舟可是記得,自己昨晚穿過來時,有個丫鬟隻是撞了一下水盆,就吓得像是要丢命。
面前這侍女敢這麼做,隻會是因為恃寵生驕。
想必他們口中的那個“顧夫人”,恐怕是原主的一個寵妾。
江随舟咬了咬牙,實在沒控制住,在心底裡罵了原主一句。
……你要寵男人也就算了,能不能找個省心點的啊!
他深吸了一口氣,在心底裡勸說自己。自己來都來了,不出意外的話,還要在這裡待好些年。那麼,即便躲,也早晚是要見原主周圍的人的。
……包括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妾。
江随舟一邊在心底裡給自己順氣,一邊偏過頭,對那侍女淡淡道:“晚膳時候,我去看看。”
那侍女立馬收住了一半的眼淚,破涕為笑,直沖他行禮道謝,旁邊的孟潛山也松了口氣似的,眉開眼笑。
所有人都高興了,唯獨江随舟嘴裡發苦。
他轉過身,加快了腳步,一頭紮進了原主的書房。
他一進書房,便把旁人都關在了外頭,誰都不讓進來。
這一下午,他拿出了自己搞學術時候查證分析史料的本事,把原主書房中的折子和信件全都翻撿了出來。
果不其然,原主雖裝出一副閑散王爺的模樣,實則和朝中不少大臣私下都有往來。
但是,因着龐紹如今在朝堂裡一手遮天,黨羽又極多,所以即便能看出原主在朝中苦心經營,但成果依舊不盡如人意,僅拉攏了些散兵遊勇,對龐紹來說,根本不成氣候。
想必這也是為什麼,龐紹一直不屑于動手對付他。
除此之外,江随舟還從賬冊上,翻到了自家後院的兩位夫人。
一個叫徐渡,是江随舟南下到臨安後認識的露水姻緣;一個叫顧長筠,是他前兩年從青樓裡買回來的倌兒。
那徐渡并不受寵,但跟顧長筠關系不錯;而原主則極寵顧長筠,每隔幾日,定要到他房中去歇,每次進去,還都不讓旁人跟着。
除此之外,他府中原還有不少夫人小妾,有自己領回家的,還有同僚送來的。
不過,僅僅幾年,就病死的病死、受罰的受罰,最後隻剩下了這兩人。
江随舟皺了皺眉。
他卻是沒想到,原主竟是個這般殘暴的人。想來府中的下人懼怕他,也是事出有因。
日頭一點點移到了天空正中,又一寸寸落下,夕陽斜着透過窗紙,暖融融地照了一室的融金。
孟潛山前來敲門,告訴江随舟,到了晚膳時間了。
江随舟将房中的信件收好,便出了書房,坐上了孟潛山早就備好的歩辇。
去往顧夫人院子的路上,他已經想好了該怎麼應對。
原主是個斷袖,可他卻不是,更不會做出對别人的侍妾下手的事——雖然這個“别人”,如今已經是他自己了。
這姓顧的妾室,是青樓中出來的,想必沒什麼勢力。因此,他打算到了之後,任由對方如何哭訴,也隻管冷着一張臉,擺出一副被哭煩了的模樣,訓他幾句就拂袖而去。這之後,再借此為由頭,裝作不喜後宅争鬥,冷落了對方,就算把這事揭過去了。
他打算好了,也做下了心理準備,隻等對方沖哭了。
可他卻沒想到,自己學着原主的做派屏退了下人,走進顧長筠的院子、推開他的房門時,看到的竟是這樣一番景象。
顧長筠懶洋洋地歪在裡間的榻上,一手握着纏着繃帶的手腕,正慢悠悠地揉。
在他旁側,徐渡也在。
見江随舟進來,徐渡起身,抱拳沖他行了一禮。
而那傳聞中是個青樓裡出來的狐狸精的顧夫人,則一副熟稔卻不露半點媚态的模樣,起身笑道:“今日屬下為了找借口見主上一面,可是吃了大苦頭——那位霍将軍,下手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