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穆爾那時候就知道系統要麼來自高維文明，要麼就是一個不得了的邪靈。

邪靈自稱善良系統，希望他懲惡揚善，樂于助人。平時存在感不高，隻有在他殺意上湧時，才會出現制止，左右也沒什麼影響，埃穆爾就随它去了。

搬出通天塔後，元老院劃分了一部分密林土地當作住所，并且為他修葺了一座城堡。

城堡靜卧于廣袤無垠的森林中央，宏偉而充滿戲劇性。城牆由超強合金——隕鐵打造而成，這種合金不僅具備超乎尋常的堅硬質地，還被銘刻上了無數閃爍着幽藍光芒的魔法符文。符文沿着城牆蜿蜒遊走，融入城牆的金屬紋理之中。

“出來吧。”

“以烈。”

樹枝上倒挂下一隻紅發碧眼的雄蟲，他骨相優越，眉骨突出，眼窩微微凹陷，使他的眉眼更具立體感和深邃感。

四目相對，以烈嘴角高高揚起，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他翻身從樹枝上下來，在埃穆爾面前站定，“好久不見，my lord。”

以烈是梅德菲絲公爵之子。

梅德菲絲公爵在性冷淡的蟲族社會堪稱異類，整日花天酒地，宮殿裡的雄蟲與雌蟲加起來可以踢一場星際足球聯賽。他的私生子質量參差不齊，估計他本人也不記得有多少個孩子。

以烈是梅德菲絲公爵的第八十七個孩子，B級雄蟲，埃穆爾十歲那年偷偷溜出通天塔認識的朋友。

不過真正的以烈早就死了。

現在站在埃穆爾面前的雄蟲，是智械族根據他的喜好精心挑選，用來接近他的工具。

埃穆爾心想，是好久沒見了。

他掃了以烈幾眼，冷漠的眼神如同一把刀，刮得以烈渾身發燙。真奇怪，明明他這具身體加載了最先進的冷卻系統，胸腔裡的核心區卻總是因為埃穆爾的視線而顫栗，是因為恐懼嗎？

以烈在埃穆爾面前展露的性格是樂天派，埃穆爾不說話他也能自洽地找話題。他笑起來酒窩淺淺，露出兩顆小虎牙，“好豪華的城堡，我可以參觀嗎？”

“當然，你是我的朋友。”

覆蓋着公爵的信息素，以烈相當自得的通過了門口的掃描。

大門的兩側，各矗立着一尊高達數十米的機械守護者。

守護者的身軀由智械母星搶來的齒輪、閃亮的龍族鐵礦和從精靈族搶來的魔法寶石構成，它們的頭部是一顆巨大的智能魔晶，數據庫連着研究院研發的一代智腦——天空之眼。

研究院在女王沒有生命體征後，以她龐大的軀體為媒介，安裝了遍布Sthakuras智能監控。

守護者聯網後能夠根據不同的戰鬥情況迅速做出反應并調整戰術。像這樣的守護者，研究院為公爵制造了十萬座。他們智械族的永恒齒輪幾乎被拆分殆盡。

永恒齒輪是智械族的秘寶，在蟲族卻裝在一個死物身上，以烈能感覺到後槽牙的合金填充物在發燙。他神色不變，嘴角揚起的弧度恰到好處，臉上每一寸肌肉的牽動都精确到微米，誰也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

穿過莊重而奢華的巨大鐵門，一路過來，庭院寬敞而幽靜，以烈環視四周，“這裡沒有侍從嗎？”

埃穆爾受夠了元老院的監視，“這裡沒有。”

以烈掃過空氣中扭曲的波動，沒有活體侍從，但是遍布着隐形監控。

智能監控能夠根據來訪者的身份和意圖自動調整透明度和防護強度。以烈作為S級的智械，短暫屏蔽這些監控不是難事。

“明天又要去黎明學院報道了，聽說學校裡特地為一位大人物開設了S班，是你吧，埃穆爾。”

“明天我們就要成為同學了，我是不是以後每天都能來找你。”

其實是為了更好地竊取蟲族的情報。埃穆爾作為尊貴的公爵，他身邊的東西最能體現研究院的研發水平。方便智械族打探蟲族的科技樹到底發展到了何種地步。

以烈的廢話真的很多。

埃穆爾一言不發，他也能持續的說話。

雖然身份差距巨大，但以烈不怕他的冷臉，這也是他們能成為朋友的原因。埃穆爾不理他，他依舊笑容燦爛。

以烈換了一個話題， “遠征軍在邊境的戰又打赢了，智械的主星系剩下沒幾個，你說我們要打到什麼時候。”

蟲族的好東西都是搶來的，按照上層的消耗速度，恐怕隻有一直打仗才能維持。蟲族在宇宙間的名聲太差，當務之急，應該把重心轉向族内的主導産業。埃穆爾和元老院提過這件事情，他們隻當他孩子氣。

埃穆爾神色冷若冰霜。

以烈側頭看他，“今年研究院換了院長，你知道是誰嗎？”

研究院院長掌握實權，論地位，其實比埃穆爾要高。

他們邊說邊走，穿過長廊拱門，林立的塔樓環繞在主體城堡周圍，頂部的錐形屋頂猶如利劍。

蟲族的建築風格一如他們的戰争風格一樣尖銳。

“沒見過。”

“新上任的院長神出鬼沒，每個場合出現的身形都不一樣，聽說他最喜歡帶着拟态面具戲弄人，埃穆爾，他很危險。”

在以烈收到的資料裡，新上任的院長可不止危險那麼簡單，他幹出的事情簡直是令人發指。拿同胞的身體做實驗，無論放在哪個種族都是遭人唾棄的。

再往前走，就是城堡内部了，以烈已經把今天看見的存貯進了記憶卡，馬上就到他和同族商議的時間。

他停下腳步，埃穆爾看向他。

“My lord。”以烈手上的光腦一直在閃爍，“我該走了，雄父忽然催我回去。”

“嗯。”

以烈行禮告退。

以烈總是來的突兀，走的突然。無論以烈有什麼目的，希望從他這裡得到什麼，埃穆爾都不在意。

蓄意接近他的人有很多。

不遠處，澄澈的湖泊如同一大塊毫無瑕疵的水晶，倒映着湛如寶石的天空、悠悠飄蕩的白雲。

都走到這了，倒是可以看看他的寵物。

埃穆爾伫立在湖邊，俯視着平靜湖面。

波光粼粼的湖面緩緩泛起細小的漣漪，金發銀瞳的人魚破水而出。濕漉漉的海藻般長發肆意披散，水珠順着白皙肌膚滑落，在太陽下折射出晶瑩光芒。

頭頂晴空萬裡，彩雲飄動。

人魚仰頭凝望着蟲族公爵暗紫色的瞳孔。

冷峭、理智、不近人情。

埃穆爾公爵，他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