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裡空無一人,桌上徒留張瑞早起慌亂收拾的痕迹,沾着水的剃須刀、沒蓋蓋子的擦臉霜、地面散落的涼拖鞋、床鋪上沒疊的被子……肉眼可見的兵荒馬亂。
林與真拖出夾縫裡的行李箱,簡單收拾了下秋季的貼身衣物,洗漱用品。
“沒了?”楚放用下巴點了點他手裡的小行李箱,“鞋子放了嗎?”
“在裡面了,我們走吧。”
四人寝的住宿環境不大,和靠近陽台的兩張床相比,剩下兩張床位生活痕迹就要淡很多了,床鋪卻也亂糟糟的,靠近門的那張桌面甚至積了一層薄薄的灰。老舊的空調機吹的風跟風燭殘年的老頭似的,也就聽個響。
在養尊處優的楚大爺眼裡,這裡和某位額頭帶閃電疤痕的可憐少年從小在姨媽家寄居的樓梯碗櫃有着異曲同工之處。
林與真小臉白皙,動作間額頭熱出細汗,整個人卻怎麼也和肮髒污穢搭不上邊,幹淨得自成一個圖層。慢慢拖着箱子站到他跟前,扭頭再三确定沒有東西落下,終于心底踏實,擡起清淺的大眼睛:還有什麼事?
“走了,辛德瑞拉。”楚放皺了皺鼻子,目露嫌棄,伸手将一頭霧水的林與真拉出門。
502的寝室門砰地關上,遮光窗簾被氣流輕輕吹鼓,又轉着旋垂貼在落地窗上,宿舍再次恢複甯靜。
楚放早上已經打電話請阿姨把客房整理好了,牆上的鐘表不知不覺走到十二點,等林與真放完東西洗完澡,從客卧出來,飯桌上變戲法般弄出一桌好菜。
林與真食飯知恩,不好意思道:“阿姨剛剛來過了嗎?我都沒有打個招呼呢。”
楚放正在盛飯,不鹹不淡瞥他一眼,“刻闆印象不可取,就不能是我自己做的?”
“哇,很厲害诶!”林與真坐到桌邊,他的廚藝也算獨當一面,看得出這桌菜的含金量,頓時心生欽佩,“你動手能力好強啊,這個肉你炖了多久?我上次做直接……唔!好吃!”
林與真筷子不停,在學校食堂飽受折磨的腸胃一瞬間重獲新生。
“太厲害了吧,楚放!”
楚放慢條斯理地夾了一筷子菜,臉不紅心不跳地聽着吹捧。
“好吃就多吃點——不要辜負阿姨的一番手藝。”
林與真咀嚼的動作一頓,有種難以言喻的無語。
“是阿姨做的呀……我還以為是你呢。”
楚放像早上一樣,盛了碗湯推到桌對面,“我精挑細選的阿姨,廚藝當然是一流的。”
林與真覺得自己經常不大懂楚放的幽默,如果這可以稱為幽默的話。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他似乎很喜歡面不改色地胡謅,逗人玩。
比如上次在台球桌上,壞笑着順手坑一把趙時透,永遠保持着最低調的興緻勃勃。
但這不影響他意識到楚放想讓他放輕松。
唇角的梨窩像被筷子戳中,輕輕陷進去,他抿了抿唇,忽然把眼睛無聲笑彎了。
下午兩人都有課,林與真背着包站在玄關處等他,一面糾結着怎麼和他說要貼身物品的事情。
沒想到楚放關了卧室門出來,随手丢給他一個巴掌大的首飾盒。
“帶上。”
林與真打開一看,兩枚銀色耳釘閃爍着細碎清冷的光,靜靜躺在鵝絨中。
戴上?
林與真遲鈍地捏捏左耳垂,光滑平整——他沒有耳洞。
背後楚放已經穿好鞋開門到過道上等他了,林與真連忙揣進兜裡,見對方神色如常,暗自腹诽。
他沒有耳洞這件事一目了然,楚放的意思是讓他打一個?
“你确定嘛?”林與真問。
“這個耳釘跟我的時間最久,氣運最強,體積不大,适合你帶着。”
看來楚放也有在認真幫忙考慮,剛剛在卧室應該挑了很久,現在再回去換一個也太麻煩人了。
“好……”林與真抿緊了唇,不再多問。
下午老師提前幾分鐘下課,林與真立刻拎起書包坐校車趕到校門口一家金店,咬牙掃了10元找老闆打耳洞。
楚放找了個陰涼樹底下停着車,手機屏幕顯示林與真5分鐘前發來的“請等等,馬上過來”。
他先給楚軍涯派給他用的秘書發了條消息,那邊很快傳來彙報文件。
文件涵蓋了昨晚KTV瞎起哄的幾個男生的“前科”,楚放翻看得津津有味,堪比新時代吃瓜圖鑒。
尤其是領頭的劉全,大四文學系,購買論文的聊天記錄一經舉報,即将面臨挂科、重修,甚至取消學位;團隊項目私吞經費的證據,感情上腳踏幾條船,生活作風混亂,這些也可以花錢讓前任再爆到論壇上譴責一波。
大緻翻了翻,楚放短短半分鐘就審醜疲勞了,疲憊地捏捏鼻梁,發了個OK過去。
副駕駛車窗玻璃被人敲響,楚放掀起眼皮一掠,車鎖打開,一個熟悉的藍書包先一步撂到座椅上。
林與真系好安全帶,日光曬得臉頰紅撲撲的,一路上的高溫曬出了細汗,“久等了,我沒趕上校車,不好意思。”
剛剛課間還跟張瑞交代了下自己搬走的事情,張瑞剛和他吐槽完劉聰耀惡心人又有了更高的造詣,就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雷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