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微掌心有點出汗,不知道他這态度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一句“要不然您罵我一頓算了”頂到嘴邊,誠心陸聞輕早點解約離婚也好。
沈書渠擡頭,看她欲言又止:“怎麼了?”
尤微連忙說:“因為還是未成年,也沒有損害财物所以隻拘留半個月。”
“我知道了,你去吧。”
尤微劫後餘生,趕忙告退了。
葉緣那兩片退燒藥效力強勁,沈書渠下午已經好多了,隻是骨頭還殘留着高燒後的酸痛沉重。
五點二十,還有十分鐘下班。
沈書渠摘下眼鏡,雙手撐在額頭上閉了會眼睛,理智與欲望無聲厮殺。
最終欲望占了上風,他打開手機裡其中一個圖标。
一分鐘,不,十秒鐘就好。
他隻短暫占有十秒鐘的陸聞輕,監控裝得很隐蔽,不會影響任何人。
沈書渠重新戴上眼鏡,把時間拉回九個半小時以前。
陸聞輕靠着餐桌喝水,凸起的喉結一上一下滾動,漫不經心的一眼恰好掃過鏡頭。
沈書渠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這一眼更像是一個隻有他能聽見的号角,裁判官無聲地給他發了一隻黃牌,警告他不要犯規,要遵守遊戲規則。
十秒鐘到期,沈書渠沒再繼續看,很果斷的關掉監控。
林錦的邀約還要赴,他拿上大衣出門。
壁球館在一個很私人的會所裡。
館内常溫二十四度,林錦穿了件運動短袖靠在一邊跟人說話,從遠處看像個青春未褪的大學生。
沈書渠帶着寒氣走近。
林錦回過頭,立即皺起眉頭:“你怎麼總穿這麼正式啊,和我打完壁球要趕時間去聯合國簽什麼和平協議嗎?”
沈書渠:“……”
林錦覺得他像在做什麼儀式,一絲不苟好像随時可以滿足什麼人西裝控的癖好。
“小錦,不給我介紹一下?”一旁的男人适時開口,打斷了葉錦的抱怨。
“沈書渠,錦盛的老闆。”林錦說完,又轉過身給沈書渠介紹:“楚津東,勤誠律師事務所的高級合夥人,前幾年那個很轟動的解約案就是他打赢的。”
楚津東伸出右手,禮貌而紳士地彎唇:“沈總,好久不見。”
沈書渠對他沒印象也不太喜歡交朋友,但基于禮貌還是略作回應:“幸會,楚先生。”
林錦奇怪:“原來你們認識啊?”
楚津東笑笑:“不算,我見過沈總一次,不過他可能對我沒有印象,這次就當做是初次相識吧。”
林錦面無表情:“哦,說了這麼多,原來還是要靠我引薦啊。”
楚津東從善如流,笑道:“是啊,謝謝你引薦我認識沈總,改天請你吃飯當做道謝。沈總,這是我的名片。”
他的名片是很柔和的米色,不太像一個會在法庭上唇槍舌戰的精英律師,更像個溫柔的醫生。
“希望五分鐘之後它不會被沈總丢到垃圾桶裡。”
沈書渠将名片放進大衣口袋:“不會。”
楚津東拿起自己的球拍,笑吟吟說:“抱歉,我還有事要先走一步,改天一起打球。”
沈書渠擡步去換衣間。
林錦跟上來,靠在櫃子邊看他脫大衣、拆領帶。
林錦覺得沈書渠要是一個被公開販售的手辦,那他的主人拆起來一定很有意思。
“你有發現我很不高興嗎?”
沈書渠将手表放在櫃子裡,套上寬松的運動短袖上衣順手關門:“有,你不高興的時候話會很少。”
林錦一口氣憋在胸口,覺得被他捅了一刀,“你意思是說我平時是話唠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隻是覺得你太操心了。”
沈書渠做什麼事心裡都有數,有些内情不方便對他說也是因為林錦沉不住氣,容易好心辦壞事。
林錦抛着手裡的球,很直接地警告他:“你再這樣玩命,我遲早要到太平間為你認屍,你知道我很害怕那種東西,不會去的。”
沈書渠不想逆着他,但也不可能就此收手,索性轉移話題:“不是要打球嗎?”
林錦看他油鹽不進,氣得拿過球拍:“你是不是欠陸聞輕的。”
壁球很耗體力,打了不到半小時林錦就發現沈書渠和平時不太一樣。
“你怎麼落後我這麼多?不舒服?”
“有點發燒,不要緊。”
林錦立刻收拍,皺眉道:“什麼不要緊,你病了幹嘛不說,真把自己當神仙啊。”
“我心裡有數。”
林錦順勢靠坐在地上,敏銳地發現他狀态也不太對:“你心情不好?因為陸聞輕?”
“沒有。”
“嘴比蚌殼還硬,難過就說呗,我又不會笑話你,真想笑在你跟自己合法丈夫搞暗戀的時候就笑完了。”
沈書渠沒想過能跟陸聞輕有将來,所以不會因為他心情不好。
即便有一天兩人離婚,他其實也能伸手交握,禮貌笑祝婚姻美滿,講一句再見悄然退場,做一個合格的不打擾的“前任”。
“林錦,喜歡他其實是在滿足我自己的欲望,和他無關的。”
他從來不覺得陸聞輕有責任回應他的喜歡,沒有人有責任回應任何人。
這個世界喜歡陸聞輕的人那麼多,他若要個個回應,排隊到下輩子也輪不到他。
何況,他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得到陸聞輕的愛和他的人,他隻需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保他平安健康。
沈書渠解釋一遍,很平靜地看林錦:“你能明白嗎?”
“我不能。”林錦微微皺起眉,他一直覺得沈書渠對自己太苛刻了。
“你們是合法的一張證上的關系,你大可以要求他來愛你,就算不愛逢場作戲總行吧?他一個影帝,什麼演不出來?圈子裡那些因他而火的人,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光明正大喊一聲陸哥,你呢?”
“我不能。”沈書渠把林錦的話原封不動還回去。
“你沒救了。”林錦把瓶子捏得咔吧咔吧直響,沒好氣說:“你這樣,我會覺得你像是欠他一條命,在努力贖罪。”
沈書渠遲疑了一會,說:“昨天他在我那裡住。”
林錦“哦”了聲,接着嗆了口水:“什麼?誰?陸聞輕在你那兒住?那你們做了?”
他說完,又帶着很大偏見說:“他技術是不是特别爛?是不是他把你弄發燒的?”
“……你少看點那種東西,我們沒什麼,他的房子不安全,臨時到我那兒住一晚上。”
林錦茫然:“不是,他人都送到你家裡了還沒什麼?這麼适合花前月下、幹柴烈火、擦槍走火的好機會你不珍惜,來陪我打球?”
沈書渠慢條斯理喝水,絲毫沒有要走的樣子。
林錦腦子裡冒出一個念頭:“你最好不是因為怕自己回去多了,陸聞輕不肯在你那裡住了這個理由把自己掃地出門。”
沈書渠沒接話。
林錦見他默認,一口氣上不來,在他身後幽幽說了句:“不要告訴我你的房子裡有監控。”
沈書渠再次默認。
林錦覺得他瘋了,擰眉道:“你是真不怕他弄死你。”
沈書渠知道安插人裝監控這種事非常不道德,但他沒有辦法。
他就像一個幹渴的沙漠旅人,憑着海市蜃樓才能走下去。
“你老實說,真的一點也不想見陸聞輕?”林錦不信他能忍得下去,皺眉道:“回家去又能怎麼樣?”
陸聞輕恰巧聽見這句話,腳步一頓,側眸看了眼玻璃門裡的兩道背對着的身影。
沈書渠沉默了很長時間,沒有回答想不想,而是說:“如果被拍到,離婚了會有很多麻煩。”
陸聞輕眸色漸深,很輕地笑了下,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