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靈之花”艾缇瑟爾,菲亞蘭大陸上最罕見和珍貴的花朵之一,被譽為神明的恩賜。
這是個相當嬌氣的品類,對生長環境的要求極高,僅存于在中央神廟、精靈王室族地和“深淵”龍窟中。
花期短、難運輸、難育成,卻有着堪稱奇迹的藥用價值,成了各方觊觎的對象,一度引發過戰争。
為了防止聖靈之花引起的争端重演,教廷與王室頒布聯合法令,嚴禁私人種植、交易乃至持有,違者重刑。
楚惟當然聽說過。
因為艾缇瑟爾花是楚家那些見不得光的黑市交易中非常重要的一環,也是楚先生發家的最初契機之一。
但一個普通的、不受寵的小孩子不該了解這麼多内幕,所以他搖了搖頭。
迦隐沒有說什麼,帶他走近懸浮的祭壇。
楚惟抛卻有關艾缇瑟爾花的念頭,仰望着這方恢弘的神秘存在,看向那冰雪覆蓋的、緩緩旋轉的黑色主體,想起在溯夜鎮聽過的與它相關的各種傳言。
有人說它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有人說它壓根不是菲亞蘭大陸的存在;
有人說它其實是魔龍控制菲亞蘭的法寶;
還有人說什麼破壇子啊,就是教廷創造出來的洗腦工具吧?
和大多數第一次見到它的人不同,楚惟非但沒有感受到那自神明俯視人間的威壓帶來的恐懼,反而感覺到……很熟悉。
是的,熟悉。
就好像在某個他無知無覺的過去中,祭壇曾與他相伴過許許多多日夜,成為他生活、乃至生命中的一部分。
“那個,我……”
楚惟正要開口詢問,耳畔蓦地響起轟鳴聲。
他還以為是哪裡發生了爆炸,條件反射要捂住耳朵,很快發覺那聲響來自面前——說得再準确點兒,來自祭壇。
過去的幾百年間,至高祭壇的旋轉速度從來沒有更改過,不依賴任何外力驅動(也可能是塵世種族的肉眼無法參破),自轉亘古不變。
可它今天竟然加快了。
若是被其他信徒看見,一定會當場跪下,大呼神明顯靈。
除此之外,祭壇表面的暗藍流光與銘文反射出的金色交織,頂部的那輪蒼白孱弱的月影正在變亮,由彎月向着滿月合攏。
這同樣很不尋常:月影僅在聖子遴選儀式當日會經曆月相的變化,此後的十年都不再更改。
楚惟的心髒砰砰跳了起來,幾乎和祭壇共振。
祭壇的轟鳴逐漸低沉,更像是吟誦。
外人聽不出所以然,但楚惟可以。
“它在……呼喚我。”小孩子怔了怔,眉宇間浮現出驚訝,攀在大人脖子上的雙臂下意識摟得更緊,“它在叫我的名字。”
盡管那語言(真的可以算是語言嗎?他也不确定)古老到叫他分辨不出還說了些什麼,可“楚”、“惟”二字極為清晰,連在一塊兒反反複複地低吟淺唱,絕不會聽錯。
「楚惟。」
「楚惟……」
它聽上去那樣迫切,如此渴求他的回應。
它是誰?為什麼會認識自己?
不顧一切想要靠近的情感如潰堤洪流沖刷而來,叫年幼的孩子感到不安。
“它,它在喊我嗎?”
小楚惟怯怯地重複一遍問題。
大祭司的神情非常古怪,既有和小聖子相似的難以置信,又像是對這一幕妄想了、祈盼了很久。悲恸和狂喜兩種本不該同時出現的極端的情愫快要将他的靈魂撕扯得粉碎。
但它們都被遮掩在兜帽之下。
等再開口,已是了無痕迹。
迦隐克制住心中翻湧的激烈情緒,對待易碎的琉璃般極輕柔地摸了摸楚惟的長發,沉聲道:“一千年了。千年來,它一直在尋找,一直在等待它真正的主人。”
小孩子懵懵懂懂:“是我嗎?”
“是的。”大祭司同他一起凝視着那黑暗之上流轉的光與月,是感慨,也是歎息,“有過太多次的信以為真,有過太多次的懷抱希望又失望,有過太多次的空歡喜。但它……”
迦隐的嗓音柔和得不可思議。
“他終于等到了你。”
黑魆魆的灰燼之上霎時間浮現出一層淡藍光暈,喧嘩着、流動着遍布整塊焦土。
幾秒後,重歸于無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