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伶人是沖着帝王而來,但看蘭沉的眼神卻十分古怪,讓他有種沖着自己而來的錯覺,不過,這個念頭很快消失了。
因為燕赫竟破天荒答應了伶人的請求,“過來。”
充斥壓迫的命令叫伶人受寵若驚。
此言一出,席上衆人更是面露詫異,傳聞帝王深不可測,更不會為美色所惑,所以伶人入宮時都提心吊膽,行事小心翼翼,生怕哪個舉動惹得帝王不快招來殺身之禍,可眼下看來,傳聞也未必可信,縱有美色當前,男人都是一副德行。
實際上,燕赫根本沒去聽伶人編排的話術,對伶人更不感興趣,隻是他冷眼掃向伶人時,捕捉到他神情怪異,要說是殺意卻未盡然,所以他倒想看看這伶人有何目的。
伶人得了準允上前時,四周逐漸消聲,将目光都投落他的身上,朝歌則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示意太監去驗酒,以防主子遇刺。
衆人都以看戲的心理目睹上方,今夜宴上的舞種和本朝的有所不同,聽聞和西域有關,起舞途中會和觀舞之人互動,但衆所周知帝王陰晴不定,莫說互動了,就算是靠近也需莫大的膽量。
而眼前這位伶人毫不怯場,等太監驗完酒水無毒後,他便提着酒壺柔弱無骨靠近,此情此景,必定是會為宴席增添不少情趣。
蘭沉見狀自然認為不宜打擾,尤其是伶人身上的香氣頗重,他聞着嗓子難受,何況自己還坐在燕赫身邊,這會兒招了伶人上前,三個人總歸有點擠的,想了想,他欲起身讓開。
誰知手腕猛地被拽住,擡眼一看,不是燕赫還能是誰?
燕赫一眼識破他的意圖,不解他為何要跑,難道他作為自己枕邊人,不該是把人趕走嗎?
“蘭雲澤。”燕赫沉着臉色,“又想往哪跑?”
蘭沉愣了下,平靜的臉上難得浮現一絲迷茫,忍住咳嗽道:“微臣恐會打擾了陛下。”
燕赫蹙眉,“打擾?”
蘭沉欲回話時,鼻尖忽地嗅到一陣濃重的香氣,餘光發現伶人已至身旁,他立刻甩開燕赫的手,但還是被伶人捕捉到兩人的拉扯,眼底的喜色緊跟着褪去。
燕赫瞥了眼伶人,按理來說,這麼近距離的,他會立刻把人趕走,可是蘭沉剛才的态度,分明就是把自己拱手相讓于人,他壓下心底翻湧的煩躁,打算把人拽回來,卻見伶人端着的酒壺往手邊蹭,他為了躲開隻能迫不得已收回了手。
“蘭公子留步。”伶人突然喚了一聲。
蘭沉本來想悄無聲息離開,這會兒被喚停了腳步,偏頭看了眼,正好捕捉到燕赫靜靜看戲的眼神。
伶人拎着酒壺試圖貼近燕赫,見帝王并未推開自己,暗自松了口氣,虛虛依偎着道:“奴家此番是來給陛下獻酒,聽聞蘭公子寵冠内宮,不知奴家可有機會也為公子獻上一杯呢?”
他說話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再配上這麼一張妩媚的臉,換個人都要把他撈在懷裡好好疼愛一番了。
但是,燕赫不為所動,陰沉注視着蘭沉的舉動。
蘭沉有些不解,内宮面首各有千秋,聽聞燕赫時常留宿他人寝殿,說明雨露均沾,這會兒美人都送到臉上來了,怎麼一點反應沒有?
他清了清嗓子,方才吃了不少點心和梨膏糖,嗅到香氣總生嗆,見伶人獻殷勤,總不好當衆拂了人家面子,隻能保持着距離輕聲應下,“有勞”
蘭沉噙着淺笑和伶人迂回,随即看了眼燕赫,見他任由伶人靠在身側,幾乎要貼在一塊兒了,蘭沉想到兩人昨夜還纏綿悱恻,莫名覺得眼前這一幕有些紮眼,心底生悶,權當是厚重的香氣撲鼻所緻,熏得他額頭突突地疼。
伶人笑着往他的杯子倒酒。
“等等。”燕赫突然開口攔下,随後把手邊的銀杯推到壺嘴前,“往這倒。”
銀杯能驗毒,而且那酒杯隻有燕赫一人能用,伶人心生疑惑,一時半會兒不知帝王何意,“可是陛下,這是您的杯子......”
燕赫凝視着蘭沉道:“酒杯而已,誰用不是一樣。”
話雖如此,一旁的朝歌心想,主子的東西從不喜人碰,這會兒竟大發慈悲簡直少見。
而燕赫的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要蘭沉和他共飲一個酒杯,伶人别無他法隻能照做,随着清冽的酒水緩緩注入酒杯,四周鴉雀無聲,紛紛注視着酒杯被伶人斟滿。
蘭沉專注看着酒杯的變化,直到酒水停下,銀杯也未曾發黑,說明此酒無毒,他也放心伸手去拿酒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