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沉拿起酒杯毫不猶豫仰頭喝去,烈酒觸及喉嚨時,他覺得辛辣的同時,還有一陣灼熱感,但這個感覺并不強烈,卻莫名叫他覺得熟悉,喝完後緊接着竟咳嗽起來。
燕赫原本喝酒的動作便慢人一步,此刻聽見咳嗽傳來,二話不說擡開身旁的伶人,伸手去扶着彎腰咳嗽的蘭沉。
蘭沉不勝酒力,加上香氣撲鼻嗆得他不停咳嗽,烈酒像被催化似的,隻覺腦海眼前一陣眩暈,頓時口幹舌燥起來。
他感覺手臂被人扶着,匕首就在那人的掌心的位置,驚得他下意識想要縮手,奈何被燕赫死死握着不放。
“别動。”燕赫警告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手掌覆在他的後背為他順氣,“既然不想被發現,日後就換個地方藏着。”
蘭沉倏地擡眸,但很快又收回了視線,隻能借着他的手臂撐着身子,垂着眼又咳了兩下,啞着嗓子道:“微臣失态了,忘記今日染了風寒。”
聞言,燕赫把人扶起,朝伶人側目一眼,驚得對方跪落在地,他從懷裡取出梨膏糖塞到蘭沉掌心,“孤命人傳太醫去你宮裡。”
蘭沉低頭瞧見手裡的梨膏糖,眼底掠過一抹意外,又看了看桌上擺着的一盤糖,疑惑燕赫何時把這東西揣懷裡了。
他把梨膏糖藏起,随即颔首謝恩,離開前瞥了眼銀杯,顯然酒水無毒,心中悄然松了口氣,原來是他想多了,适才喝酒時的錯覺,讓他還以為自己中毒了。
離開月影樓後,他在路上遇見前來找自己的元汐姑姑。
兩人迎面而上,彼時蘭沉口中還含着燕赫給的梨膏糖,說話不是很方便,隻能由着元汐把話先說了。
元汐道:“公子,平日給咱們長樂殿把脈的太醫休沐了,今夜上值的是秦伯暄秦太醫,奴婢擔心公子抱恙,隻好把秦太醫請來。”
她提到秦伯暄時刻意放低聲音,像是生怕隔牆有耳。
蘭沉聽聞是秦伯暄時腳步頓了下,待糖融完後才道:“秦太醫憑本事入的太醫院,即使他父輩是戴罪之身,此人遺旨并未消沉,依舊承其衣缽鑽研醫術,可見此人心志堅定,方才被陛下破格提拔至太醫院。”
元汐點頭贊同他所言,卻忍不住為其歎息,“若非秦院使歲數大糊塗了,也不會讓先帝誤服了幻視的藥草,害得先帝失手殺了先皇後,否則啊,這秦家如今也是傳世醫家,可惜好好的招牌被砸了。”
眼看将到長樂殿,蘭沉逐漸放緩腳步,思忖着先帝之事問道:“元汐姑姑,你可知出事那時候,當今陛下身在何處?”
元汐左右環視一圈,确定沒人才敢壓低聲說:“不瞞公子,奴婢聽聞陛下當時就在殿内,正因如此受了天大的刺激,瘋了似撿起血泊裡的劍剃發自殘,若非崇王及時趕來,隻怕這天下......”
後面的話即使不說,蘭沉也明白是天下易主的意思。
他未料燕赫的青絲短一截的原因竟在此,斷發為大不孝,雖過去多年,他也從未讓青絲的長度過腰,可想而知當年所受創傷之大。
可即便如此,燕赫登基後也從未将此事遷怒旁人,如此惜才深明,想必治理朝政時并非如傳聞的暴戾可怖。
離長樂殿的路不長,蘭沉因為不适磨磨蹭蹭良久才回到,剛踏入殿内,就見一抹身影如閃電飛到面前,他和元汐定睛一看,原來是長樂殿的貼身太監小青子。
而跟在小青子身後還有一老成持重的青年,那人正是太醫秦伯暄。
秦伯暄上前行禮時一頓,鼻尖輕輕一嗅,擰着眉梢須臾,似有不解,但話到嘴邊卻改口問:“公子可是染了風寒?”
蘭沉先是一愣,轉而和元汐對視,兩人都看到對方眼底的詫異。
元汐回禮道:“秦太醫果真醫術高明。”
但是秦伯暄并未自诩,臉上的神色愈發奇怪,欲言又止端詳着蘭沉。
相比元汐的意外,蘭沉的擔心則是回來的對話是否被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