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伯暄道:“公子有所不知,下官方才隐約聽見門外有咳嗽聲,此刻見到公子才推斷出來的,公子不如先入殿内。”
蘭沉微微颔首,随後命元汐和小青子去備水沐浴,他則到貴妃榻上落座,任由秦伯暄把脈。
誰知蘭沉一坐下嗓子生癢,緊接着費力咳嗽,完全沒有停下的迹象,臉頰因咳嗽漲紅,連額角的青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原本被把脈的手不斷發顫。
“咳——”
咳嗽來勢洶洶,他沒有絲毫準備,隻覺得喉嚨好痛,火辣辣的,又癢又痛,胸口都像有一團火,疼得他渾身冷熱交替,不一會兒背脊也開始發汗,呼吸也變得十分急促,即便大口大口喘氣也無法緩解,連雙眼都漸漸模糊起來,失控之際,手肘将案上的熏爐撞到。
蘭沉本來還有一絲神智,想不懂為何會遭殃,此刻看見粉末灑在地上,他因咳嗽深吸一口氣,盯着香灰恍惚片刻,終于察覺異樣何在了!
他猛地拽緊秦伯暄的手,想到還在宴席裡的燕赫,雙眼布滿血絲,失聲喊道:“秦太醫咳!快......月影樓!香!”
“别說話!别呼吸!”秦伯暄豈非不知異樣何在,适才望聞問後便發現不妙,疑似有中毒之症,他扶着蘭沉遠離香灰,“來人!快來人!”
然而已然遲了一步,蘭沉渾身脫力眼看倒下。
殿内的動靜很快驚動了元汐和小青子,兩人一進殿,便聽見秦伯暄大喊道:“快!我要施針!快把公子按住!”
與此同時,月影樓上的宴席漸漸冷清,自蘭沉離開,燕赫也無心消遣,把跪在腳邊的伶人打發掉,傳太監上酒欲獨飲,誰知試菜的太監在喝下一杯酒後,突然咯血倒地,一時驚動了内宮。
下毒之事一出,敬酒的伶人忽地口吐鮮血,眼見将死,卻不敵朝歌出手的速度,伶人被朝歌封住寸脈,讓毒不至于蔓延過快,拖延了身亡的時辰。
宴席頓時亂作一團,其他伶人四處亂跑,很快被侍衛扣下,不出片刻全部押至禦前聽從号令,連原本在宮外休沐的太醫都被拎進宮了。
燕赫負手立于人前,彎腰拿起銀杯,仔細端詳後,發現并無異樣,既然酒水無毒,又是什麼讓太監中毒身亡?
他回想伶人敬酒的畫面,視線倏地落在一旁蘭沉坐過的席位上,不安自内心油然而生,恰逢此時,太醫行色匆匆出現,蘇公公連忙把人拽到聖前。
未等帝王發話,太醫似已有所察覺,深吸一口氣後道:“陛、陛下!這香氣從何而來?”
燕赫倏地看向地上昏迷的伶人,回想試菜太監适才的舉止,餘光見一抹行色匆匆的身影出現,衆人轉身看去,發現是長樂殿的宮人,燕赫刹時間意識到什麼,低低咒罵一聲,不等太醫細說,腳步已跨出宴席,朝着長樂殿快步而去。
此時此刻,長樂殿内已一片混亂,元汐和小青子兩人協力,好不容易把蘭沉按住後,隻見秦伯暄快速取來銀針往穴位刺下去。
蘭沉感覺自己快要溺斃時,忽地得到一口空氣,張嘴便深深呼吸起來,那口氣順着喉嚨直直灌入胸腔,緊接着皮膚迎來一股刺痛,後背仿佛被人用力拍了一掌,隐隐作痛的肺腑狠狠抽搐須臾,喉間頓時有異物湧上。
隻見他悶重地咳了一聲,溫熱的黑血自口中吐出,身子也跟着栽下,猝不及防落入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裡。
他以為自己回到當年那個中毒的夜晚,依舊是寒冬臘月,他一個人扛着渾身的疼痛等兄長回府,他想被兄長抱一下緩解疼痛,可是他等啊等,等啊等,隻等來屋外的一場冰雪。
那晚他在榻上咳了一夜,睡也睡不好,更無人關心他的死活,若非長姐的婢女路過院子察覺不妥,或許他會死在那個冬天裡吧。
當年他渴求一夜未得的擁抱,時隔多年竟然還能得到,此刻雙眼充血,神情渙散,隻能透過朦胧的視線描繪出摟着自己之人。
好像是燕赫。
“陛下......”蘭沉虛弱無力喚道,可轉念覺得這個想法可笑,“陛下怎麼可能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