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我都可以。”林烈之躺進造夢艙,正欲合上玻璃罩,邊緣就被一隻手抵住了。
“我好像知道不大有人願意和你搭檔的原因了,”屈文無奈道,鏡片在燈光下反射出白光,“你習慣自己完成所有事情,對嗎?”
林烈之頗有些無辜地眨眨眼,道:“在任務不很複雜的情況下,确實一個人就夠了。如果造成你的不快,我很抱歉。”
屈文沒說什麼,搖着頭躺進了隔壁的造夢艙。
林烈之跟着合上玻璃罩,任憑自己的意識沉入夢境。
入眼一片荒涼。枯草、台階與石碑排列成行,石碑之間的空地上堆滿爆竹的空殼和沾滿灰塵的假花,随風飄送來某種事物被焚燒的淺淡氣味,很冷。
一塊墓地。
縱然兩人都是老練的造夢師,身處如此環境也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這是寂靜,這世上唯有死亡能演繹的寂靜。
屈文見林烈之四處看看摸摸,制止道:“别搶我的活幹成不,獨狼先生?”
林烈之這才想起來自己不是在孤身一人出任務,他抱歉地笑笑,從那塊文字模糊的墓碑前起身。
“這一層什麼都沒有,”林烈之在粗略繞着墓地走了一圈之後對屈文道,他對這種随時的彙報很不習慣,“這裡比一個标準的籃球場大上一些。”
屈文颌首,指着腳邊的一塊墓碑道:“你來看看這邊。有感應到階梯的存在嗎?”
林烈之在他身邊蹲下,伸手按上松動的石塊,像是在感受什麼。
“是的,”他回答,“這是階梯。通往……往下……不,往上。我們需要在開始和中間的位置往下走一段,但整體而言還是向上。”
屈文詫異地看一眼他的後腦勺,像是第一次聽到對階梯如此具體的界定。
“好了,情報收集完畢了嗎?我們——”
屈文看見林烈之詭異地僵直在了原地,下意識後跳幾步,以防從墓碑裡爬出一隻全身腐爛的僵屍。
“怎麼了?”他警惕道,“你看到什麼了?”
林烈之半天沒有回話,而是堪稱不可置信地捏起了一隻趴在石碑陰影裡的毛毛蟲。他手指微抽,将它放在掌心,上上下下仔細打量。
“一隻蟲子?剛剛還不在這裡……你怎麼了?林烈之?”屈文皺着眉拍了拍林烈之的肩,“這隻蟲子有什麼問題?”
林烈之驚醒似的一顫。他緩緩扭頭,試圖對屈文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右手卻難以控制地攥緊,捏爆了那隻草綠色的柔軟爬蟲。
“你說,死去的人還會複活嗎?”他問。
“前些日子我讀新聞的時候發現人類的平均壽命已經增長到一百歲,還沒有關于起死回生的報道。你已經開始考慮死後的事了?”屈文說了一個冷笑話想緩和氣氛,“說實話,有些太早了。”
“确實有些早,”林烈之附和,不知從哪兒抽出一張紙巾來擦了擦手,将掌紋之間粘膩惡心的液體擦幹淨,“走吧,門後很安全。”
他沿着墓碑的邊緣向下摸索,四指緩緩插入墓碑與泥地之間的縫隙。待中指的兩個指節都沒入土壤,他由半跪改為半蹲,手臂猛然使勁,徒手掀起了深埋在地下的沉重石闆,連帶着其上的墓碑一起。
石闆之下沒有眼眶空空的幹屍,而是一條陰暗狹窄的通道。
正如林烈之所言,階梯内很安全。沒有長着三個腦袋的珍奇異獸,也沒有顔色豔麗的有毒花草,而這些都在尋常失控的夢塔中司空見慣。
兩人沉默地一前一後走在樓道内,唯一的光源便是林烈之的手電筒。他偶爾摸一下牆壁,觸感粗糙,像某種樹皮。
“你剛剛怎麼了?”屈文問,“看上去不對勁。”
林烈之腳步未停,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道:“造夢師的才能可能相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