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哥牛逼!”紅毛少年大呼。
因為是新人,林烈之被安排在了第一個。他被三人簇擁着坐在椅子上,牙關緊咬地讓店員給自己塗消毒酒精。
老闆還沒來得及把打耳洞的小玩意兒拿起來,門突然打開,闖進來一男一女。
進來的少年頭發剃得很短,臉色陰森,連緊抿的嘴唇都帶着陰沉的味道,皮靴磕在地上,聽得幾人具是一抖。
他掃視一眼三人的耳朵,幹淨,完整,尚未打上耳洞。
“挺能耐,讓新人給你們壯膽,”他冷笑一聲,林烈之似乎看見一頭花豹在石頭上磨爪子,“怎麼不來叫我啊?我有經驗。”
最後三個字被他嚼得咬牙切齒,三個少年抖如篩糠,小雞仔似的不敢說話。
“明,明哥……”紅毛少年勉強笑道,“你怎麼……”
“我帶他來的,怎麼了?”少女微笑着揪住他的耳朵,把他往門外拖,“詹煌煌,你要真崇拜明烑,就和志海那樣先剃個寸頭,耳朵往後面排排。膽子小得和飯粒一樣,忽悠人倒是有一手。”
“鐘姐,我錯了,饒了我吧鐘姐!”
林烈之把目光從緩緩合上的店門收了回來,握緊拳頭靜等着明烑的審判。
明烑已經結束了和老闆的溝通,為了補償在店裡鬧的這一出,他付了根本沒用在幾個少年身上的耳洞錢。他在林烈之身前站定,按着少年的腦袋強迫他擡頭,直直望進他的眼睛:“真的想打耳洞?”
林烈之咽了口唾沫,遲疑片刻,還是點了點頭:“我想離你近一點。”
明烑噗嗤笑了,他把林烈之的頭發揉得亂七八糟,問:“怕嗎?”
“怕。”林烈之老老實實道。
“打耳洞都怕,出息,”明烑一把将林烈之拽起來,不知為什麼,他覺得這句話不是對他說的,“怕就不打。又不是不打耳洞就吃不了飯。”
吳铮與何志海跟在他們身後出了門,苦着一張臉,不停摸自己的耳朵。
“你們要燙頭發打耳洞是你們自己的事,别把林烈之扯進來,”明烑提高聲音,刻意要讓站在門外挨訓的詹煌煌也聽清,“他是新人,不是你們的玩具。”
他帶着林烈之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烈之記得那是他加入明烑的隊伍剛滿一周的時候,任務隻出過兩次,訓練模拟的時間倒是很多。
那時他還是白兵,時常和隊伍的核心,備受矚目的新星引路者明烑一起行動。由于經驗不足,他挨的訓比正常聊的天還多,但追星成功的喜悅讓他顧不得失落,隻知道一天到晚圍着明烑轉,期待着能得到他的一句誇贊。
那天明烑帶林烈之去了一家R國人開的餐廳,華麗,昂貴,服務生用的是真人,當然是由明烑埋單。
“别想着靠近我,”林烈之清楚地記得明烑最後說的這句話,“我們是隊友,還不夠近嗎?”
夠近了。林烈之在心裡回答。近到已經在他心裡紮了根。
但誰又能說這距離不遠呢?遠到明烑身上的鐘表鏽蝕到永遠停滞,他們的時間是兩條相交線,短暫的水|乳|交|融之後,一個留在萬年沉寂的晦暗地底,一個困于徹骨寒涼的鋼筋水泥,雲樹遙隔。
——“我想你了。”他呢喃,聲音沙啞,與樹葉的飒飒作響合在一處。
突然肩頭一沉,他被仰面掀翻在地上,被碾壓的草地在他身下發出極細微的呻|吟。
一個青年坐在他身上,十八九歲,不着寸縷,眉眼濃如點墨,兩耳上各打了一排耳洞。
這是明烑,永遠停留在十九歲的明烑。
他俯下身去,捧住林烈之的臉,雙唇緩緩地、輕柔地印在他的額頭,山根,鼻尖。他猶豫一陣,越過嘴唇,在男人下巴上輕輕一吻。
憑空出現一件披風,林烈之裹住明烑,按着他的後背将他摟在懷裡。
淅瀝下起了雨,青年的發頂被沾濕,一縷一縷地貼在頭皮。他閉上無高光的眼,埋頭在了林烈之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