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鬼的屍體從樓梯上滾落，林烈之聽見它們掉入水中的聲音。海水已經漫到樓下了。

他看見龔升被數隻食人鬼堵在樓梯口，知道如果任由事情發展下去将會一發不可收拾。

“掩護我。”林烈之用槍管拍了一下葉爾莎的肩，後者會意，踢開一隻食人鬼，站在了林烈之身後為他掩護。

林烈之拔槍，連續幾發爆了最前方洶湧而至的食人鬼的腦袋，擠進了開出的縫隙。

他踩上扶手，穿過扶梯的欄杆打瞎了幾隻食人鬼的眼睛，趁着幾秒鐘的空擋翻入下一層，拉上樓梯口半開的防盜門，給門内剩下的幾隻喂了幾發子彈，暫時清理出一片空地。

在那道唯一緊閉的房門口，他看見了萬音，少女的皮鞋跑丢了一隻，發絲淩亂地散在肩上。她一瘸一拐地躲過食人鬼的觸手，拼命晃動門把，卻絕望地發現門被緊緊鎖住。

林烈之知道，半分鐘後萬音會試圖說服屋内的男孩将門打開，兩分鐘後她會在鮮血與槍聲中唱一首搖籃曲，三分鐘後屋内的男孩會擰開門把，萬音會跌跌撞撞地關上門，擁住他，告訴他無需再害怕。

那是他人生的轉折點，一場徹頭徹尾的、虛僞的悲劇。

“别怕，我是來救你的。”他聽見萬音柔聲道。她回頭開了一槍，從電梯裡爬出來的巨大食人鬼被打穿了小腿，蠕蟲般向門邊緩緩攀爬。

“我才不相信你。媽媽說不要随便給陌生人開門。”男孩用音量掩飾聲音的顫抖，在聽見門外的巨響之後沒忍住發出一聲尖叫。

林烈之在那隻食人鬼頭上補了一槍，踩着食人鬼的屍體來到門前，拉開萬音，在她錯愕的目光中迅速在門鎖上輸入了一串密碼。

他推門而入，揪住男孩的衣領，不顧他的踢打掙紮，大步流星地走到窗邊，抄起一邊的台燈将窗玻璃連帶着窗外爬着的食人鬼一道砸到樓下，接着，将年幼的自己從窗戶丢進了幾米之下的海水裡。

世界停頓了一秒鐘。

熟悉的控制權回到了林烈之手裡，他走出房門，原本争先恐後的食人鬼紛紛後退，從來時的樓道、窗戶和電梯落荒而逃，像是在躲避一場火山噴發。

一時間，樓道裡隻剩下了食人鬼的屍體和仍沉浸于恐怖中的衆人。

“回去吧，”林烈之頭也不回地對萬音說，“你在這個任務裡已經沒有用了。”

後者目光呆滞地站在原地。

“結束了？”陳雪非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眼角下方被食人鬼的鋸齒劃出了一道口子，險些讓他破了相，“這麼容易？”

龔升從地上爬起來，有氣無力地靠在扶梯上：“這還容易？我差點死在這兒！”

葉爾莎查看了每個人的傷勢，确認不緻命之後松了口氣。

“還要繼續嗎？”林烈之在樓梯上坐下，長腿從最高那階跨到了第四檔，“或者休息一會兒。時間也快到了。”

吳薇呈“大”字躺倒在了空地上。她生無可戀地瞪着天花闆，道：“如果讨伐司的人每天都要面對這種程度的任務，那我還是在警衛司乖乖待着吧。”

“别難過，以後還有機會的。”林烈之安慰道。他在離開之前開了兩道門，一道是離開夢塔的窗，一道是前往另一層的門。

“别勉強自己，盡力就好。”他道。

留在原地的四人面面相觑一陣，陳雪非首先從地上跳了起來：“我要到下一層去！隐藏任務失敗了，主線任務必須好好完成！”

吳薇和龔升沒有說話。

葉爾莎輕聲道：“抱歉，我現在也不想放棄。你們回去小心些。”

兩人注視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後。龔升捂着自己受傷的胳膊，苦笑道：“我不想加入讨伐司了。要是不明不白地死在夢塔裡，我女兒都沒人養。”

“孤寡的老單身狗也不想在别人的夢塔裡死啊，”吳薇拉住龔升的胳膊，架着他向窗走，“讨伐司的工資高是有理由的。想要改變命運，哪有這麼容易的事啊……”

半小時後，考核結束，沒有一人找到林烈之所在的房間，核也安然無恙。

林烈之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盡管他降低了夢塔的難度，但對于沒有經曆過命懸一線的警衛司造夢師來說，魔方審判的難度或許還是太大了。

所有人從造夢艙裡醒來，有些滑稽地，他們發現自己什麼都不記得，除了林烈之那句“無論進或不進，離開夢境之後，你們會忘記在塔裡發生的一切”。

随後林烈之公布了入選的名單，總共三人，飛賊葉爾莎，偵探陳雪非，還有一個叫包濂的守夜人。

“等等，考核就這麼結束了？”一人叫住了正欲往外走的林烈之，“我們什麼都不記得，怎麼知道你沒有動手腳？”

這句話引起了其餘人的附和，他們瞪視着林烈之，突然意識到現在已經不是在夢塔裡，他們也沒必要對林烈之恭恭敬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