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新月還在糾結今晚上的烏龍,開口為老爹和弟弟說幾句話:"……既然你不想讓他們住進來,那你看,能不能問問夏昀,這下街改造有沒有集中安置的地方?我聽說紙漿廠旁邊要修新村,還是高樓。"
調解期間,朱新月就見着夏昀忙進忙出,不是買消炎處理的藥品,就是包紮傷口,那時候她就估摸着,雖然過了十年,當時他們二人之間的友情還是在的,雖然李觀南好幾次拒絕了,但是夏昀倒一點沒發脾氣,她也斷定,夏昀是個好相處,熱心的。
"我和他不熟,"這是李觀南對他和夏昀關系的定論,"況且,我也不會為你打聽這件事。"
剛想發作,朱新月又想到今晚這場鬧劇完全就是無妄之災。
據衛安越所說,下街改造項目原本就是夏昀家的投資公司和蒙江政府合作的項目,為了完成城鎮就業指标,這才轉包給了本鎮人,衛安越現在的公司。
黑心的衛安越又想從中吃錢,轉手将工程轉包給錢三娃的施工隊。
一個項目,倒了好幾手,每個人都想撈點錢。
衛福路人老了,隻管得了紙漿廠的事情,近些年便把工地承建的項目轉給衛安越,偏偏錢三娃在這件事上出了岔子,陳老爺子的事情讓他特别不滿,衛安越可不念什麼舊情,便想換下錢三娃,把衛安智安插進施工隊。
錢三娃早些年跟着衛福路打拼,強拆打人的事情沒少幹,鄉村改造的項目也沒少幹,每次都盡心盡力,結果剛接班的衛安越就因為這件事想換了他,晚上得知此事,錢三娃心中自然不滿,便動了歪心思,把李觀南回來的事情告訴了朱新月那個神經偏執的弟弟,錢三娃料定這個兔崽子會在葬禮上生事,傷不了衛安越的根本,殺殺衛家的面子也是好的。
朱新梓也是一個禁不得别人多說一句的人,果然當場就動起手來,把衛家的葬禮鬧得烏煙瘴氣。
朱新月從弟弟口中得知此事,先是臭罵了他一頓,罵他不長腦子,後又淬了錢三娃一口,心裡咒罵他膽小怕事,既想要報複衛家,卻不敢直接說,偏偏把朱家無辜牽扯進來,最後反倒是她來收拾爛攤子。
"你……什麼意思,什麼叫為我?我是你老婆!沒有辛勞也有苦勞,我就這麼個老爹和殘疾的弟弟,你作為女婿,贍養也是你應該的!"經曆過一晚上的奔波,摻合着這些沒名頭的事兒,她有些崩潰,思來想去也沒找到結婚多年,自己身上的過錯,一味的讨好順從反而得到這樣的結果。
李觀南轉頭對朱新月冷漠道:"這麼多年,算我對不起你。如果你說錢,我覺得我沒有虧欠你,但你要提感情,隻要不提你的那個家,我也可以忍。"
朱新月怒目圓睜,思前想後這麼多年,朱新月認為李觀南無非就是看不上她那個家,對當年的事耿耿于懷。
當然也後悔不已,以前她有多喜歡李觀南,這十年就有多厭棄當年的選擇,替自己選了這麼一個冷漠的人。
可落水不是朱家本意,救人卻是你李良賢自己沖上去的,救的人不是她朱新月,逞英雄的也和他朱新月沒任何關系,怎麼所有債都要她來償還!
人人都知道這個道理,卻沒有一個人替她想過,所有人都忙着替她選擇,好像她朱新月天生就是替朱新梓贖罪的,天生被人推着走。
她承認,當初嫁給李觀南的時候,是她自己争來的,她是開心的,是得償所願的,那是因為她以為生活會善待她,李觀南是個有責任感的人,算來算去,結果竟是這樣的下半生。
她比所有人都恨。
"不就是一條命嗎?你拿去好了!"朱新月破罐子破摔,憤怒被壓抑克制,委屈終究會化作眼淚流出來。
"一條可不夠……,"李觀南抿着嘴角,酒窩若隐若現,不仔細看他眼底的顔色,還覺得是一副笑臉。
"所以你連工作都辭了,就這麼跑回來,怕我們霸占了你這房子?"朱新月看着這破房子,心底發笑,但很快反應過來,"這件事,誰給你說的?"
"你那好爹,隻差搖旗呐喊了,誰不知道他的心思,"剛得知這個消息,李觀南二話不說就準備回家,"不回來,好讓你那怪物一樣的弟弟掐着脖子喝血,讓你那賴皮的爹鸠占鵲巢?"
"我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後嚼舌根,"朱新月料定,一定是有人給他說了什麼,才讓李觀南這麼及時地回來。
朱新月快步上前搶奪手機。
李觀南早就料到,卻并未躲閃,而是調出一張有些模糊的照片:照片上兩人相擁相吻,好似一對恩愛夫妻。
朱新月愣在原地,圖片上的人是誰,她比誰都清楚,可她很快就冷靜下來,穩住心神,質問李觀南的意圖,并不停地翻看其他的照片。
相冊裡除了這一張模糊到看不清人臉的照片,就是一些工作截圖,并沒有其他,顯得這場猜疑無理且沒有支撐,朱新月長舒一口氣。
于是她大着膽子,憋着哭腔,問她的丈夫:"你什麼意思?覺得我亂搞?就因為這麼一張什麼都看不清楚的照片,你就這樣想我?原來你回來不是擔心你這房子被我朱家占了,而是擔心我背着你亂來。"
"你回答我!"朱新月全然不顧現在已經深夜,句句都是大聲質問,"我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你别想拿這種莫須有的東西污蔑我,如果你要離婚,就堂堂正正的,别讓我看不起你!"
"還有,你要記住,即使離婚了,這個房子有一半也是我的,"朱新月憤然離開。
榕葉不堪堆積的雨水,狠狠砸在眼皮上,李觀南無力還嘴,扯嘴自嘲,認命一般回答道,"讓你家的兩個神經病消停點,這日子還能過下去,"。
力道一大,腳下的木屑不小心被踩碎,夏昀擡頭看着遠山準備回來的喪葬隊,靠着榕樹狠狠吸了一口煙,将兩個舊物握在手裡。
夏昀心底嗤笑,婚姻這種東西,本就易碎。
今天收獲不小,最起碼窺看到别人美滿生活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