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譽一時被燙到失聲,半晌才緩過來,輕輕嘶了聲。
他一隻手被反扣在頭頂,脖頸被迫高高仰起,壓了一隻寬大的手,那虎口剛好卡在喉嚨凸出的地方,充滿威脅性地摩挲兩下。
僅此動作,沈文譽就快要呼吸不暢。
他用力掙了掙,手腕青筋條條顯露,幾乎快要成功脫離男人的控制,卻被下一刻被更狠地按了回去,指骨磕在車壁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這樣痛,他卻不吭一聲,隐隐發起抖。
裴止棄的距離愈發靠近,濕熱呼吸灑在肌膚上帶起一線戰栗。沈文譽被撩得很癢,竭力往後避了避,視線已經模糊了。
裴止棄垂着眼,緩慢張口:“——沈大人以為我又會這樣?”
什麼?
趁沈文譽還有些愣,裴止棄随意松開了桎梏。
新鮮空氣猛灌入喉嚨,擠開飽經折磨的肺腔,沈文譽一時得了自由,大口呼吸着,很快轉為斷續的嗆咳。
一時間,諾大的空間裡隻回蕩着他痛苦的喘.息聲。
他就這麼攥着胸口脊背起伏,好像一條脫了水後瀕死的魚。
“沈大人故技重施,不會又以為幾句話可以讓我動手吧?”裴止棄歎了一口氣,“實不相瞞,其實我脾氣還挺好的。”
沈文譽:“……”
裴止棄輕笑了聲:“那日輕易被激怒是我不對,沈大人既然不反省,那我隻能反省自己了。不過我同你無冤無仇,你想做什麼我也沒有興趣,就這樣橋歸橋、路歸路,如何?”
“籲——”的一聲,滾動的車輪緩下來,馬車穩穩當當停了,謝晤沖車廂裡喊了一聲。
“二位,到了!”
沈文譽撩起車窗紗簾一看,發現眼前景緻眼熟不已,裴止棄居然真把他送回了宅邸門口。
做什麼,就這麼把自己送回來了?
沈文譽眉心蹙攏,發現自己真的有點搞不明白這人。
恐吓好似打趣,就算是威脅也不算徹底,偏偏對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順便事實層面上送佛送到了西。
他回過頭,看見裴止棄沖他聳聳肩:“不謝,我們好人該做的。”
沈文譽:“……”
就是有些記仇。
在這之前,那句從此互不相幹的話,沈文譽聽了,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在謝晤來請他下車時,沈文譽掀起車簾,想了半晌還是一回頭,沖裴止棄彎了眸子,眉眼下一顆明晃晃的小痣墜在卧蠶中央,晃得人幾分眼花。
“還是要謝謝的,那日的禮盒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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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主子,您還是懷疑他?”
謝晤吊兒郎當地抱着臂,見自家主子将沈文譽碰掉的青釉瓷杯撿起來,面無表情地把裡外洗了三遍,瞅着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怎麼樣,您問出來了什麼嗎?按我說就是那個什麼殿下想要逼您結黨,反正把問題往男寵和咱身上一推就行了,他是皇子,皇帝寵得很,又受不了多少影響。刺客身份我已經差人去問了,沈估計就是一個被殃及的……”
“他剛才已經告訴你了。”
裴止棄打斷道,沉在陰影裡的半邊面龐如凝着冰霜。
謝晤尚且在狀況之外:“……啊?”
沈文譽剛才說什麼有用的話了嗎?
“禮盒,”裴止棄道,“我确實沒有同人說過我會去,但是早幾日就差你去請人打造了禮盒,鑄的些圖案都是賀狀元的,找匠人細細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但這不也是賭嗎!?”謝晤有些震驚,脫口而出道,“萬一你突然又不想去了,或者這禮盒根本不是給他的……”
“不對,您是說僅僅是這幾天,他就憑借這點猜測然後籌備了這一起刺殺?”
“……怎麼可能!他就不擔心如果你沒攔那一下,他就真做了刀下死鬼嗎!”
裴止棄倒是聲音很輕,語氣幾分古怪。
“我怎的知道。我隻覺得他已有準備,偏偏我出手了才是打破了他的計劃。”
“隻是——”
謝晤聽得入了迷,追問道:“隻是什麼?”
裴止棄眸光愈發懾人,态度卻是放松的,閑閑道,“隻是這禮盒不便宜,細算來,花了我整整三個月俸祿。”
謝晤:“……”
得,加上皇帝罰的,主子六個月白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