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
“對,我也喜歡你的白色。”
凜冬的季節,周圍滿是落雪。
白梅鋪了滿地,梅林一眼望不到頭,某棵梅樹下,躺着一個身形虛幻的人。
顧白無神的盯着灰白天空,陣法施加的痛苦早已消失不見,可他還是在這裡躺了三天。
寒風夾雜雪花,吹落枝頭梅花,潔白花瓣悠悠穿過他的身體,落在了地上。
而不遠處,還有一人孑然一身,坐在亭子裡安靜度日。
那人綠衣着身,頭發半挽,在一片蒼茫裡,格外顯眼。
顧白終究還是坐起身,他面無表情甚至有些淡漠的想,這是死了還是沒死?
他懶散又緩慢地飄到一梅樹上,目光轉了一圈最終落在了亭子裡那人身上。
那人忽然側頭,與他對上了視線,黑白分明的眼睛盛着溫柔的笑意。
顧白卻愣住了,渾身的散漫消失不見,隻剩下錯愕。
一模一樣,這人怎麼會跟他長的一模一樣?!
“你是誰?”他不受控制地問出聲。
那人卻收回了視線,仿佛沒有看見這個突然出現還和他長的一樣的人。
“小花妖,有緣再見。”
梅花樹上的花枝抖了抖,稚嫩的聲音帶着不舍,“你要去哪啊,外面天天都在打架,這蒼嶺山脈可安全了。”
那人微微一笑,耐心道,“總要出去看看。”
這句話落下,風雪似乎都大了起來,那人不在意擡頭看了看,轉身踏入茫茫大雪裡。
顧白冷眼旁觀,卻沒想到一股巨大吸引力将他墜在那人身後不遠不近的位置。
“這是又綁定了嗎?”他苦笑出聲,當個鬼都不給他自由。
沒辦法,他隻能跟着那人,被迫看着他行走在世間。
第一年,那人離開蒼嶺山脈,踏入了修仙界。
他手持一把幽綠昆吾劍,行走在衆多門派中間,他不殺人,隻救人,那雙桃花眼裡永遠含着溫柔。
他救了許多人,一襲綠衣孑然一身,在世間留下了獨特的色彩。
可慢慢的,三界之間的矛盾呈現在他面前。
彼時,顧白跟在他身後,看着他救下一個幼童,人仙交界處從來都是打殺不斷。
而這個幼童,便是他從十幾個修士手底救下的。
那人的眼眸終于變了,包容一切的溫柔裡摻雜茫然與痛苦。
他化出一枚鈴铛,将四周毀壞的房屋重建,自此,鈴铛便挂在了他的腰側,成了他身上僅有的配飾。
第二年,那人來到了洛甯。
救凡人,布結界,以及寺廟裡為孩子溫柔束發。
顧白站在旁邊,看着夢境裡的畫面重演,終于給他打下一個身份——淩泉仙君。
那唯一一個接近飛升卻選擇留世渡人的仙君。
與顧白在夢境裡經曆的不同,淩泉沒有看見葉秋梧殺魔,也許是不知道,也許是不說透。
不管是哪種原因,淩泉帶着他們離開了洛甯,一路北上。
淩泉似乎格外喜歡玉蘭花,他身上有一股源源不斷的生命力,天生便得萬物偏愛。
木靈根,顧白輕哼出聲,原來這就是木靈根。
第三年,淩泉身邊得孩子越來越多,這些孩子有人,有魔,有妖,以及那個百合花妖,卷丹。
他在當時的京城停了一段時間,就住在那個小院裡,每天隻埋頭造秘境。
可他不在意,命運卻非要跟他開個玩笑。
在那些孩子裡,他見到了幾個熟人,最初的驚訝過後,隻剩下無邊的寂寥,他不願意否認自己存在的意義。
因此,他将自己封閉,日複一日的枯坐在柳樹上,看着行人來往,亭子裡焚香煮茶。
奚長漠走的那天,他還是多分了兩分注意力。
那天,小雨淅淅瀝瀝,早春的柳枝在河邊繞啊繞,有的穿過了顧白的身體。
淩泉坐在有些破舊的亭子裡,對面是一身玄衣的青年。
兩人都不說話,便隻剩下煮茶的咕咕聲,而顧白倚靠在柳樹上,漠然的看着這一切。
最後是奚長漠開了口,隻是語氣卻并不好,帶着一股莫名的火藥味。
“公孫衍當上了上甯宗掌門首徒。”
淩泉依舊是淡雅至極的青衣,桃花眼裡含着細碎笑意,他握着茶杯淡淡道,“挺好。”
奚長漠驟然冷了神色,玄衣襯得他更加冷厲,“我也要走了。”
淩泉看了他一眼,語氣不變,“魔界最近多是非,若你要去,便多加小心。”
青年時期的奚長漠眉眼間多了幾分張揚,冷下臉便壓迫感十足,此刻他皺着眉正正的看着淩泉。
他好像想說些什麼,最終卻轉身離開,玄色背影隐入了雨幕。
顧白收回目光,看向亭子裡的人。
淩泉依舊眉眼溫潤,唇角微勾,未語先笑,是常人眼裡最好相處的模樣,也是顧白的模樣。
隻是兩人不同的是,淩泉待萬事萬物一視同仁,看似溫柔慈悲,實則最是冷情,無人能得他的偏愛。
你看,他坐在亭子裡,望着雨幕都是溫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