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六年大手一揮,直接把菜單上貴的都要了一遍,完了才慢條斯理的喝口茶。
“先别管郎家,小白,這幾天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城外的一座墳頭忽然塌了個大坑,是不是跟你有關系?”
顧白笑容淡了淡,撐着下巴勉強回道,“地下賭場沒了,那墳頭自然就塌了,話說你為什麼對這個這麼感興趣?”
謝六年眼睛微咪,心裡似乎在琢磨着什麼,但面上還是風輕雲淡,“哦,我手下這兩天看見那大坑旁邊一直站着一個人,一身白,晚上那月光一照,跟碰上鬼沒差别。”
顧白皺起眉頭,隐約有些猜測,繼續追問,“一個人?”
謝六年看顧白對此感興趣,便說了下去,“說來也怪,這人也不動,就在那兒一站,腰背挺得筆直,還穿一身慘白,連個配飾都不帶,搞得這兩天京城裡開始流傳一則鬼故事,說是這鬼心愛之人死在了那坑裡,他卻不舍離去,始終徘徊在愛人屍骨旁。”
“你也知道,那些話本先生逮着個異聞就能編出個一二來,最終誰也逃不過情情愛愛,不過愛不愛的先不說,我覺得吧,這不是鬼,應該是個人,小白你覺得呢?”
顧白垂着眸,無奈歎口氣,“确實是個人,而且大概我還認識。”
謝六年略微驚訝,“你認識?你們在賭場到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感覺哪哪都不對。”
正好,點的菜已經上齊,顧白便将那三天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下,但隐去了部分關于自己的内容。
謝六年聽得直皺眉,末了他氣憤道,“我就說奚長漠還有那些人不能深交吧,他們居然利用你。”
顧白倒是看得很開,順手安撫道,“其實我并不怨恨他們,而且我總覺得他好像不是在算計我,而是在幫我。”
謝六年哼了一聲,還是忍不住嘟囔,“早知道當時就該把你拐過來跟我一起經商,也省的碰上他們,惹出這麼多事。”
顧白給他夾了塊肉,好笑道,“行了,城外那個人我等會去看看,現在,你該給我說說郎家和江家的往事了。”
謝六年笑笑,順手夾着肉送到了嘴裡,“行吧,不過要說這兩家的恩怨情仇啊,還得追溯到二十二年前。”
“當時的郎大人和江大人可是同窗好友,入朝為官後,兩人性格相投,在一些政見上看法一緻,再加上兩位相貌不俗,一時間在京中名氣極盛。”
“沒多久,這兩位便依次成了家,巧的是,郎夫人和江夫人乃是閨中密友,此番過後,兩家那是更親密了,兩位夫人懷孕時還玩笑過要定娃娃親,現在算起來應當是郎山奈和江流墨這兩人。”
“不過,兩位夫人當時也隻是玩笑兩句,并不打算幹涉子女的人生,郎山奈便與江流墨一同長大,江流墨兩歲時,江蓠出生,可以說如果沒有後來的那件事,三個人也不會像如今這樣越走越遠。”
“江蓠出生後兩年,郎夫人懷了孕,七月份的時候,朝中傳出一則消息,南方一個小縣城突然出現一條礦脈,裡面全是礦石騎鶴,這件事關系重大,彼時的陛下身邊信得過的隻剩下郎江兩家,其餘人都被派了出去,陛下隻能從這兩位當衆選擇。”
“最初,陛下定的是郎大人前去,但郎夫人當時懷胎困難,月份又大了,身邊離不開人,江大人聽聞此事後,便自請前往,讓郎大人留在京中照顧夫人。”
“但就是這次一别,再傳來有關江大人的消息便是礦脈被炸毀,江大人身亡,連屍骨都找不到,而至此還不夠,陛下收到消息的那個夜裡,江家被人滅門,隻剩被郎夫人恰巧接到府上而逃過一劫的江家姐妹還活着。”
“第二天,江氏被滅門一事便傳遍了大街小巷,想瞞也瞞不下去,聽了此消息的郎夫人悲痛欲絕,小産差點沒了命,而江家姐妹卻沒了任何消息,我覺得大概是為了保護兩人才抹去了兩人活着的消息。”
“但六年前,江流墨卻再次出現在大衆眼前,憑着自身才學在一衆男官裡殺了出來,成了陛下身邊的特批女官,而江蓠進了軍營,從小兵一路走了上來,兩人成了陛下最為信賴的臣子,市井之間也流傳起江氏姐妹的傳言。”
“與江氏姐妹出名不同的是,郎家獨子郎山奈卻消失不見了,沒人知道他究竟去了何處。”
謝六年嘶了一聲,總結道,“總而言之,兩家一開始十分要好,但從江大人替郎大人去處理礦脈而被滅門之後,這兩家關系就有點微妙了,江家姐妹怎麼想我不知道,但郎家這麼多年以來都懷有愧疚,不然郎山奈又為何會一直奔波在外,為了追查江氏夫婦的遺物以及滅門兇手連性命都能舍棄呢?”
顧白摩挲着杯沿,無端想起賭場第一日他聽到的郎山奈與魏百部的争吵,“你知道一直跟在郎山奈身邊的那個人是什麼來曆嗎?”
謝六年挑眉,“你還真是問對人了,魏百部,平台小縣城的一個孤兒,平日裡靠給人做工以及上山砍柴為生,是個有天賦還極有性格的一個人,三年前,上山砍柴的時候遇上了被困崖邊的郎山奈,把他救了下來。”
顧白忽然打斷他,“你怎麼會這麼了解他,按理說情報部門的主人不會記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吧?”
謝六年曬然一笑,“你猜。”
顧白思考一瞬,“有人找你調查過魏百部,郎家?還是江流墨?”
謝六年搖搖頭,“都不是,這個人你肯定很意外,是郎山奈。”
“郎山奈?!”
“對,大概三年前吧,我手下接到了這個委托,我出于好奇多看了兩眼,但是幾天後,陛下卻親自傳來口信,讓我認真一點,我覺得有些奇怪便深查了幾分,不過知道委托人的身份嘛,還真是湊巧。”
顧白驚訝過後,感慨一句,“這兩人還真是冤家聚頭,三年過去還争吵不休,算了,他們兩個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處理吧。”
謝六年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一笑,意味深長道,“誰知道這魏百部是因為什麼天天不高興,不過此番之後他肯定不會這麼幹了。”
顧白同意的點點頭,頓了一下,忽然話鋒一轉,“你門派裡還好嗎?”
謝六年不在乎笑笑,眼神裡卻多了一絲别的東西,但稍縱即逝,“好,都挺好的,一群靈根天賦弱的不行的小崽子湊到一起,怎麼可能不好?”
顧白給他倒了杯茶,“之前在洛甯的時候,我遇見了亓清閣的弟子。”
說着,他觀察了一下謝六年的神情,默了默,繼續道,“那段時間,亓清閣内部在争閣主之位,大弟子陷入幻境,兩名少年跑出來恰巧與我碰上,那個叫念無的小弟子貌似察覺到了什麼。”
他又頓了一下,“真的不打算回去了?”
謝六年臉上沒了笑,平日裡散漫的氣質消失殆盡,“小白,你應該知道我的性子,既然離開了,哪怕是死,我也不會回去。”
顧白看着他心裡歎口氣,調整下心情緩和氣氛,“亓清閣内鬥就鬥去吧,誰當閣主跟咱們沒關系,行了,該吃吃,飯都涼了。”
這話一出,謝六年也配合的拿起筷子吃飯,房間氣氛輕松起來。
狀元樓不愧是讓吃貨謝六年能毫不猶豫選擇的店,菜色極好,不用特意選擇,哪一道都色香味俱全。
一頓飯後,兩人在門口分開,謝六年并不是整天都沒事幹,事實上,作為經營了這麼大産業的人,他很忙,之前能跟在顧白身邊隻是恰巧那段時間沒事而已。
而顧白則往城門去,謝六年提到的那個人,很大可能是舟扶疏,他思來想去還是要去看看,能不能勸是一回事,但他至少也得把那朵桃花送到舟扶疏手裡,畢竟這是方素問的遺願。
太陽西斜,暖色夕陽籠罩整座城,街邊攤販已經開始收拾東西,熱鬧過後便要進入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