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顧大人不棄，願赴鄙人之約。”黎應清聞聲連忙起身行禮，身姿挺拔，“今日醉妖樓推出了花月節特供宴席，顧大人如若不嫌棄便坐下來品鑒一二。”

顧白低頭輕笑，“黎大人客氣了，能與大人同席是我的榮幸。”

兩相恭維完，他撩袍坐在了黎應清對面，随着他落座，一杯煮好的熱茶便放在了他面前。

“醉妖樓特供的寒酥茶，也就這幾日能嘗到。”

黎應清眉眼始終帶笑，瞧起來便令人心生好感，“顧大人來妖族也不過幾日，可見過王上了？”

顧白回以一笑，“前兩日見過一次，王上許我回歸祭司塔，花月節過後可能會在妖族長住了。”

他拿起熱茶抿了一口，擡眸笑道，“黎大人久居官場，以後還要多多關照了。”

黎應清添茶的手頓了一下，“何提關照一詞，若大人真的在妖族長住，以後還要大人關照在下才是。”

顧白收回手放到膝蓋上，手指輕微動作，不過一息時間數道劍影在無人察覺的地方落下。

做完這一切，他狀似不經意般提起，“說起來今日我曾聽聞黎大人的一個弟弟被找了回來，據說哪位小公子容顔俊美，天資過人，什麼時候我能再見上一見？”

黎應清笑容僵硬一瞬，又恢複正常，“時天能得大人青眼也算是他的福氣，前兩日母親還提起時天修為頗高，正巧大人這兩日也在招護衛，大人若要見上一面不如讓他跟在您身邊當個不起眼的護衛？”

顧白佯裝驚訝，“護衛？我怎麼從未聽王上提起過？黎大人想來是聽錯了，王上連我回歸祭司塔的旨意都還沒頒布，怎麼會提起護衛一事呢？”

“那許是我聽錯了。”

黎應清回的很快，“明日便是花月節，王上的旨意何時會頒布呢？”

“我怎麼會知道？揣測君王的意思可不是一個明智的做法，黎大人應該比我懂。”

黎應清尴尬一笑，“顧大人言重了。”

房間内氣氛微微凝滞，幾聲敲門聲适時響起。

“兩位大人，花月席已經做好，小的來為大人上菜。”

門打開，一身着不起眼灰袍的小二神情恭順，手裡端着木盤，腰身微躬，隻是再彎腰也擋不住此人高大的身軀。

顧白視線甫一接觸這個小二便皺起了眉，怎麼感覺這人有些熟悉？“顧大人，顧大人？”

黎應清視線随着他看去，末了微微一笑，“大人認識這位小二？”

顧白回神，遮住眸子道，“不認識，隻是覺得妖族果然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連上菜的小二長得都如此标緻。”

黎應清不以為意，“醉妖樓可以算得上妖族最有名的酒樓了，小二當然也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不奇怪。”

顧白嗯了一聲，夾起一塊福袋模樣的菜點，剛要嘗嘗味道卻發現黎應清始終未動筷。

他沉思一瞬輕咬一口便放回了盤子裡，果然，對面黎應清開口了。

“顧大人可與我那小弟是舊相識？”

顧白擡眸輕笑，“黎大人何出此言？”

“哦，前幾天黎府丢了一塊玉佩，我問管家才得知是小弟送與了大人，這才想問問大人是否與小弟認識。”

顧白彎眸淺笑，絲毫不帶隐瞞，“黎大人猜的還挺準，貴府的小公子是我的師兄，我還想着以黎大人的手段，能查到這層關系呢。”

黎應清瞳孔緊縮，臉色一瞬間變得有些陰沉，“顧大人這是何意？難不成是懷疑我會對小弟不利？”

“我可沒這麼說，黎大人，坊間皆傳言你是黎家收養之人，我與師兄一同長大，自是要為師兄着想，你應該能理解我的心情。”

“我豈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母親教導我多年，我怎會做出傳言裡的那種事！”

顧白單手支住額頭，笑意吟吟，“你看，你又急，我還什麼都沒說呢，黎大人，我其實很想知道當初師兄被找到的時候，你的反應為何如此之大？”

黎應清猛地擡頭，一雙眼睛盡數被紅血絲覆蓋，像是壓抑了許久的怒意陡然釋放，看起來竟有些可怖。

“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

顧白微微一驚，隻眨眼間眼前溫潤的人便變得如此瘋狂，他皺眉起身。

“黎大人情緒不穩，有什麼事情改日便談吧。”

黎應清低低一笑，“改日？”

不等顧白反應，他便起身神色癫狂，往日裡修長好看的手此刻青筋盡顯，扭曲着要将自己的目标攥緊。

顧白身體本能的要避開那隻伸向自己衣領的手，卻又生生克制住沖動，安靜的待在原地任他動作。

黎應清雙手緊攥他的衣領，雙眼飽含恨意，聲音嘶吼，“你為什麼要與他見面！就讓他過完節離開妖族不好嗎？！”

顧白被他用力推到屏風上，一桌好菜盡數打翻。

“他為什麼要回來！我努力了這麼多年，眼看就要成功了，他卻出現了！”

“就讓黎北一直待着外面不好嗎？為什麼他偏要回來！”

“顧白，你一個名權皆無的外界之人憑什麼擔任祭司，自己都自身難保還要與黎家接觸！”

“你會害死黎家的！你會害死我的！”

“黎北，黎時天！”黎應清緊咬牙關，臉部猙獰，“呵哈哈！他憑什麼回來黎家！”

“我虛與委蛇這麼多年，眼看就要成功，都是因為你顧白，害的我成了一個笑話！”

黎應清早已不複先前世家大族的溫潤表象，此刻他一字一句的瘋狂質問，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

“哈哈哈！全都沒了！一切都被你毀了！”

身後屏風搖搖欲墜，顧白冷眼旁觀，“黎應清，你是在後悔還是在忏悔。”

“忏悔？我問為何要忏悔？我從始至終都沒做錯任何事，為何要忏悔！”

怒吼充斥整個房間，黎應清神情愈發癫狂，他低聲惡語，“你該死，你的出現就是錯的。”

“黎應清，我隻告訴你，師兄從來沒有想過回來。”

顧白不願再聽他的胡言亂語，冷冷打斷，“他在上甯宗過得很好，如果不是你們的一位長老将他認了出來，他永遠都不會想要回來。”

“呵呵，哈哈哈！”

黎應清松開桎梏，仰頭大笑，“你懂什麼！黎北又懂什麼！”

顧白上前一步離開屏風，手中劍影紛飛，他擡眸看向神經質的黎應清，“你魔怔了。”

話落，他輕揮手，潛伏在四周的劍影聞令而動，數道劍影飛至黎應清面前，還未來得及進入，就被一支純黑利箭搶了先。

不過瞬間，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現在房間裡，身形高大的酒樓小二垂眸看向手下的黎應清，幽深的眸子裡是看不透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