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是你。”
短短五個字,顧白卻從中聽出了無盡的狠厲,冷漠又瘋魔。
“等等!”他慌忙伸手阻止那人的動作,“不能殺他。”
那人卻不為所動,他隻能再加一句,“他是黎家的,殺了他你也逃不了!”
顧白見這話奏效,連忙走上前打算将黎應清從那人手底下救下來,卻隻見那人幹脆落下一個手刀,力氣大到黎應清的脖子差點被砍斷。
緊接着,一隻手将他拉住,一股極大拉力襲來,不過眨眼間他便被那人摟住,不等他運起靈力,那人便帶着他從窗戶跳下,一路奔至一條暗巷。
顧白眼見這人還要往前走,手中半枝蓮化作短刀,以極快的速度劈向一隻手摟着他腰的人。
那人應當也是修為高強之人,不等他刀刃觸及皮膚便下意識地躲開了襲擊,也因此顧白得以逃脫此人的桎梏。
他反握匕首,站在三步開外冷聲質問,“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聽罷不答,隻緩緩靠近他,一雙眼裡滿是偏執與瘋狂。
顧白深吸一口氣,散刀為劍,絲毫不留情地刺向那莫名出現的人,一道幽綠靈光劃過,皮肉撕裂的聲音在幽暗小巷裡格外清晰。
那人絲毫不躲,直接以身體接下這一劍,嘴角始終挂着一抹笑。
顧白微微愣神,忽然一陣天旋地轉,背部再一次抵在了牆壁上,苔藓柔軟滑膩的感覺瞬間爬至脊骨。
溫熱鮮血流至手心,他想要收劍卻被那人狠狠按住手,冰涼觸感一路觸及心裡。
一縷黑霧随之出現,将他雙手捆住。
“你與他都能談笑風生,為什麼我不行?”
耳畔是那人不甘的低語,顧白渾身仿佛過了電,他不可置信地出聲,“奚長漠?”
那人身體微僵卻沉默不語。
顧白試圖掙開黑霧地桎梏,但任憑靈力怎麼糾纏黑霧都巋然不動,他氣急,“奚長漠,你瘋了?!”
“對,我瘋了。”
奚長漠猛地擡起眼,通紅的眼底竟與方才的黎應清一般皆是瘋狂,他聲音暗啞,全然不複往日,“我早就瘋了。”
顧白很少見他這個模樣,震驚之餘竟隐約帶了點茫然與害怕,“你……”
“從始至終,你都隻喜歡乖巧良善如卷丹一樣的生靈,我裝乖,演戲,帶上一層又一層的面具都隻是為了讓你的視線能在我身上多停留哪怕一刻。”
“奚長漠……”
“我早就瘋了,在你不顧一切在妖族禁地自爆,連輪回轉世都沒有的時候我就瘋了!”
“自爆?等……”
還未吐出的尾音被另一張唇盡數吞下,顧白腦子一片空白,全身上下隻剩下嘴上柔軟的觸感,他任由奚長漠攻城略地。
隐約血腥氣彌漫在空氣裡,混雜在暧昧裡,攥緊在雙手上。
暗巷還是黑暗一片,濃綠苔藓被剮蹭出一片粘膩,暗綠汁液盡數抹在潔白衣衫上,呼吸聲掩蓋了一切。
明月高挂,清冷月色卻穿不透巷子濃厚的黑暗。
“唔!”一道悶哼聲起,帶着濃厚情感的吻被迫終止。
顧白收回按在奚長漠傷口處的手,又掀起他的衣袖将唇邊水迹擦幹,微緩兩口氣後才撐起胳膊召回半枝蓮。
不過一瞬,他便拉開了與奚長漠的距離。
奚長漠站在黑暗裡,神色叫人難以看清,他艱澀開口,“你就這麼讨厭我?”
顧白垂眸看向手心與劍身上的血迹,時間在這一刻變得漫長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對面人的心情如何。
他隻知道,他好像逃不掉了。
“三日。”他終于開口,“三日後,我給你答案。”
奚長漠早已退下僞裝,此刻他依舊是一身紅衣,明明張揚至極,卻讓人感覺悲傷。
他聽自己答,“好。”
顧白轉身就走,手中的劍都忘了收回去,隻是走出暗巷前,他回頭看了一眼。
巷子依舊黑暗,奚長漠就站在那片黑暗裡,孤身一人,融于無邊夜色。
他想,“好像每一次都是我轉身離開,而這個人會站在原地看着我一點一點消失不見。”
至此,從前那些他看不懂的眼神和情緒,盡皆明朗。
三日,再等三日吧,妖族事了,他會直面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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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心不在焉地回了客棧,顧白伸手欲推門,餘光瞥見陰影處站了幾個人。
像是感受到他地視線,那幾人從陰影裡走出,右手握拳抵在胸前行禮,“大人,王上已頒布明日過後祭司塔重歸于您的旨意,從現在開始,您随時會有危險,所以王上派我們來保護你。”
顧白半天哦了一聲,剛睡醒般拍拍自己的臉,從儲物袋裡掏出一沓符紙遞給那幾人。
“将這些貼在明日花月節祭司塔所在的位置下面。”
那幾個護衛絲毫不問為什麼,接過符紙便簡單幹脆的應了個是,起身離開。
夜已深了,顧白擡頭看看月亮,歎口氣伸個懶腰,進了房間後他往床上一躺,準備睡覺。
但腦子卻不聽使喚,開始循環播放器巷子裡的那一幕,他蓋着被子,後知後覺的開始臉紅。
臉紅不到一刻,他忽然想起奚長漠說的自爆,浮躁的内心忽然沉了下去。
“前世的我,是自爆死的?還是在禁地?”
據他所知,禁地隻有一截殘破的劍影,以及一棵參天古木,沒有什麼特别的,最重要的是,他沒在哪裡感覺到熟悉的氣息,怎麼會是他死去的地方呢?
但這又是奚長漠真真實實說出來的,看當時那樣子,應該不會是假的。
顧白雙臂枕在腦後,皺眉思索禁地一事。
月光透過窗戶照進房間裡,微藍中帶了點不易察覺的金光,細瑣金光如流針一般飄向床上躺着的人。
不過幾息,顧白便覺得眼皮很沉,徹底閉眼前,被衣服擋住的鎖骨處,一道金色符文亮起又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