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官們手捧銅鏡,天光落下經過銅鏡後化作一絲一縷的流光,纏繞變換在祭場裡織出木通的形狀。
剩餘的流光飛至看台各處,最終彙聚成一棵巨大神樹,風鈴懸挂于透明空明的樹枝上,下面墜着的流蘇自在搖曳。
神樹巨大的樹根繁雜多繞,浮在衆妖頭頂如一道巨大的網将所有人都罩了進去。
神侍仰頭看着神樹,閉眼擡手,身上鈴铛開始響動。
祭場開始生出翠綠藤蔓,淡綠色的妖力瞬間散出,藤蔓飛速生長,最後被牽引至同一地方。
白光乍現,觀心鈴憑空出現,無數藤蔓繞在鈴身周圍,鮮紅穗子一動不動。
“皇皇天道,照臨下土。”神侍跪地虔誠至極,身後無論是靈官們還是靈官長,全都整齊下跪。
“今日我等聚集在此,虔誠祈禱,祈求您的垂憐與保佑。吾等叩謝您賜予的陽光雨露,使五谷豐登,萬物生長。”①
“願您的神力庇佑天下衆生,風調雨順,國泰民安!”②
“我等敬獻祭品,焚香禱告,祈求神靈垂憐。望世人遠離災禍,身體健康,家庭和睦,事業興旺。”③
“願老有所養,幼有所教,世人皆享太平盛世之福。”④
神侍垂首叩頭,周身妖力盛放,力度大到與之相隔甚遠的顧白都感受到了。
他眸光難辨,他在神侍的妖力裡找到了一抹熟悉的氣息。
看來除了卷丹,上一世他将靈力給了不少的人。
似是察覺到熟悉的氣息,觀心鈴開始響動。
叮鈴——鈴身震顫,白光越來越盛,最後甚至讓人無法直視。
天邊華光再現,神樹霎那間散成光點,消失在鈴铛裡。神侍再次叩首,“遠,叩謝神恩!”
妖力逐漸收起,祭場裡的藤蔓也開始退下,神侍起身再次敬香,香落,鈴藏,觀心鈴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的消失不見。
“妖族永無災難!”
神侍聲音有些嘶啞,祭場裡卻回蕩着他厚重的聲音。
回聲飄散在空中,衆妖盡數歡騰,慶祝今後又是一年的平安順遂。
顧白手指輕點扶椅,眼睛裡是一抹不易察覺的猶疑,剛才,他好像在觀心鈴上,看到了兩個不可思議的大字。
貌似天道隻回了個,“已閱。”
他這邊懷疑着自己的眼睛,下面已經進入了花月節的第二個項目。
五位靈官長依次上台朝再一次出現的觀心鈴釋放妖力,觀心鈴始終浮在半空中,不接受任何人的觸碰。
顧白回過神,視線緊緊跟随着最後上台的莫柒。
神殿裡清清身上的禁咒他幾乎可以确定就是祭司塔所為,而有這個本事和野心的人,除了妖丹損壞無法繼續修煉的莫柒,他想不到其他人。
按旁人所說,隻要過去一年靈官長做過幾件壞事,觀心鈴就會鈴響幾次,可這個莫柒為何看起來一點都不緊張。
祭台上,莫柒姿态從容地走到地方站定,按規矩行了一禮後,自如地釋放了一絲妖力。淺紅色的妖力盤旋而上,纏繞在鈴身上,出乎意料的,鈴沒有響。
顧白皺起眉,為何觀心鈴沒有響,而且看樣子之前的每一年,莫柒都是無罪的,就算往年沒人發現異常才使他逃過一劫,那今年又是因為什麼?
難道禁咒一事不是他所為?
但所有查到的線索都指向了他,無論是常人乃至靈官都接觸不到的禁咒,還是急需大量妖力的行為,還有隐瞞神侍祭司已經在妖族的事實,這個莫柒絕不像表面那麼良善。
可觀心鈴就是沒有響,這是上一世他的法寶,莫柒還沒有這麼大的本是在觀心鈴上動手腳。
顧白心中實在不解。
祭台上靈官皆已撤去,祭祀所用的東西也清理幹淨,如今站在台上的是黎上初和帆身邊的少年護衛。
“比武祈福即将開始,我身為禁衛軍統領在此告誡諸位幾點!”
黎上初身挂長刀,橫眉冷豎,眼神裡是身為武者的自信與裁判員的警告。
“點到為止,不可鬧出人命!”
“比武比的是修為武功,任何站上擂台的都不許耍手段,一經查出,即刻押入大牢!”
“守擂成功者,所提要求不可違背道義,不可違背法度,否則按律百年以内不可參加比武!”
少年依舊一臉冷漠,在黎上初說完之後,他隻淡淡加了一句,“除此以外,違規者,受十五刀,逐出主城。”
兩人朝衆人行了一禮,便下台站到了監管者的位置上,黎上初拿起鼓槌敲響一旁的銅鑼,這原始的比武開場令所有人都感到到了熱血上湧。
強者所在之地,永遠都是衆人的目光聚集點。
很快就有兩位少年站在了擂台上,這兩人一人使刀,一人使長槍,禮貌行禮過後,兩人便直接進入了正題。
妖族一向直來直去,比武大會更不需要花裡胡哨的開場白,強大的實力就是最吸引人的表演。
顧白從下山以來都沒有看過這種純暴力美學的比武,一時間也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比武其實比的是武力,并不是修為,擂台上有專門的陣法将所有上台的人妖丹暫時壓制,用這種方法來保證打的過程中不會造成額外的傷亡。
一刻鐘後,手握長槍的少年将對手一槍掃下了台,赢得了勝利,周圍幾乎瞬間響起為他的喝彩。
接下來,這位少年似乎實力不凡,接連好幾個都沒能将他踢下去,看台上的歡呼聲愈來愈高亢,幾乎讓顧白有一種耳鳴的錯覺。
不過少年的表現确實很好,這在崇尚強者的妖族人眼裡堪比國際巨星在傾情表演。
“嘿,祭司大人!”
就在顧白饒有興緻地準備繼續看少年的表演時,身後紗幔被帆掀起。
她鬼鬼祟祟地彎腰走進來,一臉興奮,“拆遷大隊什麼時候開始行動啊?”
顧白眨巴兩下眼睛,頗有些不可置信,帆有點過于積極了吧!
他摸摸鼻子,咳嗽兩聲,“那什麼,得等花月節大項目都完成了之後,就算要拆遷,也要讓大家過個好節啊。”
“哦哦,對了大人,族長讓我給你稍一句話。”
顧白詫異回頭,奚長漠在搞什麼?難道不可以直接傳音入密嗎?
帆清清嗓子,抑揚頓挫道,“希望你記得,這一次,我會陪你完成你所有想做的事。”
顧白啞然失笑,這跌宕起伏的音調,實在是不能讓他起别的心思,不過隻聽這句話他也能想到奚長漠說這句話時的表情,隻不過……
果然是逗過頭了嗎,連傳音都不肯了。
“回去吧,别讓你父王發現你偷溜了,順帶……”
他手指輕點額頭,緩緩勾起嘴角,“告訴族長大人,比起别人轉告。”
“我更喜歡聽他親自對我說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