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裡怪我?”季一憐猛不丁開口。
她的問題一針見血。
顔柳也從來不是那種避諱于直面問題的人,絲毫沒有被問倒。
少女抿唇,用力點頭。
“當然!我當然怪你呀。”
“我每天省吃儉用想着能幫到你,隻要你好,我心裡就也好了。可你像一個捂不熱的石頭,硬邦邦的,而且在人前越來越和我保持距離。你不覺得你這樣很過分麼。”
“明明你和我的關系,就差穿一條開裆褲長大了,可卻沒有一個人知道我們曾經這麼熟悉。别人還拿我和你對比,說我沒有出息,同樣是孤兒,你這樣的才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我這樣的就是在浪費聯邦補助。”
“但事實上,你我心裡都明白,之前的所有天賦藥劑,我一次也沒有服用。這當然有很大一部分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太過于依賴你,相信你,把希望寄托在了你身上,所以期待着把資源都給你,讓你能快點起飛。可是季一憐…”
顔柳睜着那雙水汪汪的杏眼,用柔和的音色,一字一頓詢問。
“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兒責任麼。”
“在你對自己的未來和前途,越來越明晰的時候,為什麼從來沒想過告訴我,那樣是不對的。你不喜歡我的做法時,卻從來不告訴我,哪怕讓我對我自己好一點兒呢。你放任我飛蛾撲火一樣浪費資源,揮霍生命力,一點點枯萎下去。”
“季一憐,你覺得這樣對嗎。你明明看到我走向的是一條通往萬丈深淵的路。”
“可你就這麼看着,眼睜睜看着我那樣走下去,然後你繼續飛到更遠的高空…”
說着說着,顔柳是真的有些感傷和難過。
大概是穿越過來,帶入到了原主的情感中,把對方曾經藏在心裡不敢說的想說的全都說了出來。
或者是這樣,這些話本就是真相,但原主沒有勇氣去面對那麼殘忍的真相。
顔柳充當的是一個坦然面對自己創口,甚至将結痂藏起來的創口重新扒開,血淋淋給季一憐看的角色。
她在治療自己。
她在治療原來的顔柳。
這些話扔出去,每一句話都落在空氣裡,落向的是顔柳的心。
顔柳感覺鼻尖酸酸的,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想哭,仿佛藏了許久的委屈,終于被人看到,所以能釋放出來了。
這應該不是她的情緒。
——是原主的?
所以,當這些話說完後,顔柳的眼淚,不自覺盈滿了眼眶。
季一憐怔怔看着她,嘴唇才動了動,對面的顔柳,就眨了一下眼,然後兩大顆眼淚這麼奪眶而出。
它們滾落在顔柳略顯蒼白的清秀臉蛋上,留下了兩道晶瑩淚痕。
少女睫毛長長的又卷翹,哭起來時杏仁眼更加明亮了,但鼻尖紅紅的,她像是随時會碎掉的樣子,就連肩膀都單薄,好像會随時因為難過而微微發顫。
季一憐有生以來,從來沒有過心靈被如此震顫撼動的瞬間。
她幾乎是不受控制地伸手,替少女抹去臉上的眼淚。
“…對不起。”
在理性生出之前,季一憐的本能已經控制她說了那樣道歉的話。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說對不起嗎。她不知道。
這種感覺很陌生。
但這句話卻好像是該說的,欠顔柳的,遲來的。
說完感覺心頭少了點什麼,卻又好像多了點什麼。
她雙手捧着顔柳的臉,眉心蹙了起來。
心中不知為何,竟然隐隐有種抽痛感。
季一憐弄不明白自己怎麼了,難道是因為顔柳的信息素太香,所以她無形中已經被蠱惑,才會這樣?
顔柳搖了搖頭,将腦袋往季一憐胸口一靠,拱了拱,還順便把剩下淚痕擦在對方身上。
這一刻,顔柳也分不太清,她是被原主殘留的親近感與依賴所影響,還是…在演戲?
在借着這股情緒和氛圍演戲,去攻略季一憐?
分不清。
人在這種氛圍中時,她竟然有些辨不清自己的心了。
大概這是因為她此時此刻,還是戲中人吧?
“季一憐,那你要對我好一點,彌補我。”
顔柳開口。
少女兩隻手還捏着季一憐的衣服,扯在手裡像抓一個讓人安心的東西似的。
她這副模樣瞧着格外脆弱,很難不讓人生出心疼和保護欲。
季一憐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隻是順着這種酸疼的心,下意識許諾。
“好。”
她甚至生疏地拍了拍顔柳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