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好針,又熬好藥,一頓忙活就到了中午,菜也好了,紀幽被拉到飯桌上,看着眼前被摞成小山的飯菜,紀幽心中又是暖流與苦澀來回相交。
襄陽侯夫人見紀幽發愣,忙問道:“怎麼不吃啊,菜一會兒就涼了,還有都冬天了,怎麼還穿的那麼薄,修了幾年道還真以為自己成仙了,我一會兒就讓鸢兒拿幾件大氅送你房裡。”
估計太子此刻還在房子呼呼大睡呢,紀幽趕忙回道:“沒事沒事,義母我不冷,去年您就給我做了不少冬衣了,我一會兒回去就換上。”
襄陽侯見母女二人溫馨場面,不由感慨,也開口說道:“也不知籍兒什麼時候回來,這樣我們一家人就能坐在一塊吃飯了,和和美美的多好啊。”
旁邊侍菜的鸢兒眉眼彎彎,笑着說道:“侯爺别急,世子在西南立了大功,現如今已在回京的路上了,到時候不知陛下又會怎麼嘉賞呢。”
鸢兒說完,屋内衆人皆喜氣洋洋,笑聲陣陣。
襄陽侯夫人笑得最為開懷,又說:“這多虧了阿幽啊,要不是阿幽,我和侯爺這把老骨頭早就入土了,更會拖累籍兒帶兵去西南,一切都是阿幽的功勞。”
紀幽沒答,隻是含笑,面對這一屋子的歡聲笑語,紀幽食不下咽,苦澀和愧疚幾乎就要淹沒整個心海。
一頓飯也不知道怎麼吃完的,紀幽幾乎是落荒而逃,回去的路上拐到後廚,包了些飯菜,鬼使神差又掂了兩壇酒,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進了屋,果然李含章還在睡着,他也不見外,直接就睡上了自己的閨床。
到了申時,李含章才悠悠轉醒,見紀幽坐在桌旁,邊起床邊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你回來多久了。”
紀幽如實答:“兩個時辰。”
李含章走到桌邊,見桌上放着食盒,欣喜不已,趕緊打開,裡面幾樣菜肴皆色香俱佳,夾了幾塊酥肉藕盒,滿齒留香,竟還熱着。
李含章吃驚,想起剛醒時看到紀幽将手放在食盒柄上,想來一直用内力保着溫,頓時心中一陣暖流和感激湧過。
正在思考如何張口道謝,擡頭卻見紀幽眼框泛紅,神色也有些萎靡不振,李含章疑惑,還是第一次見到紀幽如此憂傷落寞的神态。
踟蹰着開了口:“你怎麼了,回到家怎麼反而還看着有些傷心了呢?”
紀幽聞言望向李含章,楞了片刻沒說話,卻突然将食盒收了起來,又将酒掂了,起身出門,對着一臉錯愕迷茫的李含章喊道:“穿好厚衫,陪我去個地方。”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冬日天短,此刻天色竟已經快要黑透了,穿過竹林,來到熟悉的後門,紀幽拐到旁邊的馬廄,牽了兩匹馬出來,問向李含章:“會騎馬嗎?”
李含章不屑:“怎麼可能不會,我可是在馬廄裡長大的,北魏的烈馬都是我馴服的。”
還未到宵禁,但天色已晚又冷的出奇,街上已經看不到什麼行人,隻留些店家在收拾攤位上的雜物。
李含章策馬快奔,紀幽緊跟随後,兩人在朱雀街上打馬而過,速度極快,馬蹄聲劃破金陵城整個夜空。
出了宣武門,紀幽在前,領着李含章直往京郊而來,在一處湖泊處停下,紀幽下了馬,在湖邊挑了塊比較平整的石塊坐了下來。
此刻起了霧,湖上像蓋着一層青煙似的薄紗,隐約映出遠處灰色的山影,湖水清冽無比,一陣風襲來,吹出湖面一道道漣漪,在月光下,波光粼粼,好似顆顆燦爛耀石。
說不出的幽然靜谧,李含章從馬上下來,拿着酒和食盒,走到紀幽身旁坐下,開口道:“說吧,大晚上跑這來做什麼。”
紀幽望着湖泊和遠處起伏的山影,靜默片刻,拿起一壇酒,抱進懷裡,拔了酒塞,仰起頭飲了幾大口。
李含章靜靜看着紀幽,心想,美酒美肴美景,還有美人,好像也不錯。
幾口下肚,紀幽臉上已起了紅暈,好像耳目清明了一些,胸腔裡好似要噴出火來,看向李含章,問道:“你知道我是什麼嗎?”
李含章被問得一愣,想了想,試探着回道:“你應該不是人吧。”說完又連連擺手,解釋道:“我可不是罵你啊,我就是瞎猜的。”
紀幽笑了,又是狂飲了幾大口,炫耀似的對李含章說道:“我是個鬼,孤魂野鬼,會吃人魂魄的鬼。”
李含章早就猜測紀幽絕非常人,但也不知她到底是何妖魔,今天就這樣被告知,竟然不覺半分意外。
紀幽見李含章沒反應,張開雙手成爪狀,整個撲向李含章,“哇嗚”一聲:“你不害怕嗎?”
李含章被她逗笑了,回道:“不害怕,就算是鬼,也是個聰明漂亮的鬼。”
紀幽不信,鼓起腮幫子瞪了他一眼。
這酒甚是辛辣,想必十分濃烈,酒勁已經上來,紀幽的臉紅的更厲害了,她雙目盯着李含章,又問道:“你想不想聽我給你講個故事。”
李含章柔聲回道:“想。”
紀幽将另一壇酒扔到李含章懷裡,道:“想聽就給我喝,不然不講。”
李含章無奈,看着紀幽已經搖搖晃晃的嬌憨神态,搖了搖頭,笑着開了酒,和紀幽一樣,飲了好幾口,說道:“可以了吧,講吧,真是難伺候。”
紀幽思考片刻,好像在想從哪裡講起,眼睛轉了好幾下,終于開口道:“在很久很久從前,有個小女孩,她從小就被人販子賣來賣去做丫鬟,什麼活計都會幹,有一天,她給刺史大人洗澡,卻被那個胖豬頭拉下水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