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是真的,我是仙胎。
這一世要過情劫的仙胎。
這不公平,也太殘忍,我不願被人擺布,人生成為他人的旗局,而且我也最終認識到作為尋仙使去操控仙胎的人生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
紀幽沉默了一瞬,她不知如何應答,這樣的事情她三百年來已經看了太多太多,她以為自己麻木了,但當再一次面對的時候依然控制不住地悲恸憐憫。
慕容連壁也在遲疑,他欲言又止,但最終下定了決心,試探開口道:“你後來查到了嗎?我問你的那件事。”
紀幽望着眼前破碎的男子,沉默,踟蹰,她無法直視慕容連壁,隻能低頭輕聲答道:“查到了,你的确不是慕容莊的親子。”
“慕容家有你的命譜,你原籍在大越的揚州,是個富庶的商戶之子,慕容家在你剛出生時就将你強行帶回了慕容山莊,由慕容莊親自撫養長大,你的親生母親在你丢失後不到三年抑郁而終。”
慕容連壁原本近似透明的身體變得更加稀薄,甚至一陣風吹來就能将他吹散開來,他流出滴滴血淚,歎命運不公,歎造化弄人,他憤怒,他想朝天怒斥。
然而已經成為遊魂的他什麼都做不了,他隻能喃喃道:“果然又被我猜對了,世間所有的尋仙使家族千年來從未出生過仙胎,九重天既然賜予了他們護佑仙胎之責,自然不會讓他們徇私,從根本上打消他們的念頭,他們居然連這點都想不明白,那麼貪心又自作聰明。”
“他們做的惡,遲早有一天都要一筆一筆償還!”
紀幽也有同樣的感慨,她回應道:“是啊,人都是被欲望裹挾一生,尋仙使已經承上天之恩,淩駕于萬千凡人之上,但是他們看到那些成仙的仙胎也會眼饞。
會不自覺想,如果這些仙人是自己家族的人,是自己的孩子該有多好。以後做任何事都有天上的神仙無條件地撐腰,那豈不是要什麼應有盡有,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情劫是七劫中最容易成功的,怪不得他們會選我。”慕容連壁歎氣道。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剛剛如鹽粒兒般的雪花頃刻間已經變成了鵝毛大雪,院中也覆了一層厚厚的白。
這樣大的雪,好像一夜之間就能将所有的罪惡都掩埋。
朔朔的北風吹得窗框直呼啦啦響,越來越多的風直沖沖地往屋裡鑽,瞬間将屋内聚集的暖氣吹的一點不剩。
紀幽盯着被風吹得搖晃不止的燭火,她下意識地攏緊了被子,即使她并沒有感受到過多的冷意。
經過這次毒發,五感果然又鈍化了一些。
紀幽也歎了口氣,對慕容連壁勸慰道:“你我多年好友,世間處處皆苦,五年了也該放下了,你還是早去投胎重入輪回為好,新的生活在等着你。”
“有時候放不下這些殘忍,對自己來說也有點殘忍。”
慕容連壁再次苦笑,“我又何嘗不想呐,可是塵念未了,我下不了那個決心。
連赫我放心不下,還有你的恩我還沒報,你幫了我和阿辭不止一次。”
紀幽繼續道:“連赫這次救我,遇事我定會護他,你不用擔心。我對你的恩是塵世間的事,如今你已成鬼多年,與凡間的種種早就不相幹了,人死,恩怨即消。而且我對你的恩也并非純粹,畢竟一開始我也是奔着取你仙魂的目的來的。”
慕容連壁搖頭,“世間尋仙使皆覺得你行徑狠辣,但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就算是取仙魂也是有所付出,公平交易,仙胎們心甘情願。
在我看來,這不是惡。
連赫一開始不知道你是紀幽的時候,不也很喜歡你嗎?”
紀幽笑了,無奈輕嗤道:“他現在可還是對我要打要殺的,估計還認為當年慕容清的毒是我下的,把所有的怨恨全加我身上了。一天天擺着一張臭臉,恨不得立刻要把我千刀萬剮。”
慕容連壁可不認同,“他要真的想把你千刀萬剮,這次就不會”救你了。”
“他就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想法的傻小子。”
紀幽無暇去在意慕容連赫的想法,她此時有更需要擔心的事情,“對了,郁皇後現在怎樣?”
慕容連壁答道:“我前幾日離開她的身體,她當天夜裡就流産了,這次對她身體損耗很大,她身心都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那她肯定對我氣憤至極,估計待她好些後很快就要找我的麻煩了。”紀幽說道。
郁皇後隻是一個凡人,紀幽倒不怕她。
但郁皇後是出了名的聰慧機敏,又雷厲風行,這次自己受傷後又返回宮中,若是被她察覺到自己與李含章交往過密,怕會使李含章的處境更為艱難。
“你在擔心那個太子?”慕容連壁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