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雲安的第一封信,是雲安離開第五年,大四最後一學期,其實她們已經不需要待在學校了,尤其是秦筝,從大二開始,她陸續收到很多經紀公司邀請,想讓她去做藝人,她婉拒導師保研提議的時候,導師詫異:“你真想去當明星?”
當明星她沒想過。
但她确實是進經紀公司。
從大二開始,她偶爾接一些外出秀場的表演,假期會從全國飛,到全世界飛,所以她職業規劃路線很明确,大四的時候,因為在學校附近有活動,她幹脆住寝室裡,每天情書和禮物紛沓而至,雲安的那封信,夾雜在其中,室友說:“筝筝,宿管說我們寝室的信箱又滿了。”
另一個室友問:“你怎麼不帶上來。”
“那麼多,我怎麼拿。”室友哀嚎:“很重的。”
秦筝說:“我一會去拿。”
室友湊上來:“我幫你。”
她們也不是怕秦筝拿不動,主要就是想八卦,看到信封上的名字說:“這不是外語系的那個XX嗎?聽說人超級高冷,他居然也會寫情書?”
秦筝由着她們讨論。
直到聽到一個名字。
“雲安?”室友詫異:“哪個系的?我們學校有這個人嗎?”
另一個室友反駁:“我們學校人那麼多,你怎麼知道沒有。”
“沒聽過啊。”室友邊走邊說話,沒注意到身邊站着沒動的秦筝,大太陽下,她身體僵住,神色錯愕,耳邊的轟鳴由重轉淺,想開口聲音卡在喉管,隻能發出破碎的聲音,太低,太弱,室友沒聽到。
别人和她打招呼:“筝筝!”
她回過神,沖到室友面前,滿眼的紅:“信在哪?”
室友吓了一大跳,愣愣看着她:“啊?”
她壓抑情緒,聲音顯得粗又沉:“信呢!”
室友将懷裡的信都給她,秦筝伸出手,指尖發顫,最後拿起最上面那封。
她轉身走的時候,室友不解:“怎麼了?”
“不知道啊,沒見過她這樣。”
聲音漸弱。
她聽不見。
她隻是低頭盯着信封上的雲安兩個字看。
無數次,她見雲安寫這個名字,在書上,本子上,她手心裡,秦筝閉眼都知道比劃的弧度,她僵着身體,手指不協調的打開那封信。
輕飄飄一張紙。
隻寫了一句話:筝筝,今天下雨了。
沒頭沒腦。
但秦筝卻懂什麼意思,她怎麼敢?她怎麼能?她憑什麼!
秦筝惱火,手比腦子快,将那張紙撕碎,扔完之後她又想,她不能扔,她要等雲安出現,扔她臉上!酷暑的天,她像個猴子在垃圾桶找剛剛的碎紙屑,一點點拼湊完整,狼狽又難堪。
那時候,她以為那封信,是回來的信号。
沒想到是雲安的生命倒計時。
秦筝扶着學校外牆,蒼白的臉色好轉些許,她努力壓下被勾起的回憶,深呼吸。
班級裡,因為她突然離開,惹同學議論紛紛。
姜若甯和雲安一起跟着出去找秦筝。
“咋了?”同學好奇:“是不是昨天感冒把腦子燒壞了?”
調侃聲還沒落地,姜若甯說:“積點德吧,昨兒因為她沒上晚自習,你不是在群裡把她當菩薩呢!”
被她說一通的同學臉紅,嘴硬:“我開玩笑。”
“一點不好笑。”姜若甯沖他翻白眼,同學憋了憋,時歲問姜若甯:“找到秦筝了嗎?”
姜若甯搖頭。
時歲問:“給她打電話了嗎?”
姜若甯說:“打了,沒人接。”
時歲說:“也不知道雲安找到沒有。”
雲安繞着學校操場到教學樓找了一遍,昨天破皮的腳踝一直隐隐發疼,比早上騎車還疼,她忍着刺痛在學校裡快走,試圖捕捉到那個熟悉身影。
她不知道秦筝是怎麼了,隻知道她看到自己的試卷,反應很大,臉色也蒼白,比昨天生病的時候,狀态還差。
她離開的太突然,雲安想追上去的時候,已經沒身影了。
姜若甯問了她一路:“你做了啥?”
她頭疼:“什麼都沒做。”
姜若甯蹙眉:“那筝筝跑哪去了?”
她也想知道。
雲安看着大門口,沒幾個進出的同學了,快到早自習的時間,門衛不時看着手表,她最後還是上前問:“大叔,剛剛有同學出去嗎?”
“有。”大叔說:“剛剛有個同學跑出去了。”
雲安一聽着急:“往哪跑的?”
大叔指着旁邊:“這,怎麼了?”
雲安勉強擠出笑:“沒事,我們班的,我去看看。”
大叔關心的問:“要幫你找老師嗎?”
雲安搖頭:“不用。”
門衛隻好作罷,雲安三兩步順他手指方向走過去,還沒走多遠,看到背對她站着的秦筝,弓着腰,低頭,手扶牆壁,她手指甲扣進外牆凹凸的縫隙裡,手背上昨天挂水的針眼清晰可見,四周烏青,和手臂的白皙截然不同。
雲安本來滿肚子火。
至少在看到秦筝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