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安很生氣。
她完全有理由生氣。
秦筝想,如果她是雲安,隻怕不僅是生氣,可能氣到想打人,但雲安始終克制的很好,特别生氣也隻是冷靜看着她。
她其實,不是很喜歡雲安的冷靜。
太冷靜,太難琢磨。
這讓她在雲安離開很長一段時間,去想雲安離開的原因,她不想和自己在一起的原因,是不是因為她太刁蠻,還是太任性,她不斷從自身找問題,姜若甯恨鐵不成鋼,罵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她記不得那段時間是怎麼熬過來的。
每天睜眼看着窗外,守着手機,聽着隔壁的動靜,幾次半夜刮風,樹枝拍她窗沿上,她立馬從夢中驚醒,鞋都來不及穿就跑到窗口,她以為推開窗還能看到站在窗外的清隽身影,聽到她喊:“筝筝。”
好多次做夢,醒來看着天花闆,很茫然。
姜若甯咬着牙說:“秦筝,你清醒一點好嗎?”
好啊。
她開始慢慢接受,雲安離開她,不要她這件事。
她開始清醒。
用了将近七年的時間,她終于接受,然後一個陰差陽錯,她又和雲安見面了。
理智告訴她,現在的雲安沒做錯什麼,承受她的壞脾氣很無辜,但情感始終占據上風,看到她的身影,聞着她的氣息,聽到她的聲音,都讓秦筝陷入那段黑暗的記憶裡。
她不是想折磨雲安。
她隻是,沒控制住。
秦筝喟歎。
她垂眼看着雲安拉她手臂的那隻手,很用力,骨節分明,她靜默片刻,輕聲道:“抱歉。”
雲安愣神。
秦筝最擅長用撒嬌的語氣道歉,有時候她知道自己錯了,拉不下臉,隻需要一個眼神,她漾着笑哄過來;“好了對不起嘛,是我錯了。”
她的道歉從未正正經經。
雲安有些不适應,心裡陡然升起奇怪的想法,她甚至想,甯願讓秦筝生氣,憤怒的看着她,也不想聽到她說抱歉。
她有受虐傾向?
雲安皺眉。
秦筝說:“要上課了,回去吧。”
她轉身,手機在雲安兜裡震動,兩人一默,雲安拿出手機,看到屏幕還閃爍姜若甯的名字,她看眼秦筝,接通,姜若甯聲音很小,壓着嗓門說:“筝筝,你去哪了!老周特生氣,我和老周說你們去醫護室了,你别露餡了!”
秦筝還沒回她,姜若甯已經挂了。
秦筝無奈。
雲安說:“先去醫護室?”
秦筝點頭。
兩人往回走,到大門口門衛認出她們,雲安笑:“大叔,我們剛剛出來拿東西。”
“下次不許了啊。”門衛裝模作樣警告一句,放秦筝和雲安進去,秦筝走很快,埋頭往前,一轉頭,發現身側沒人,她往後看,雲安走不快,腳步還有些踉跄,她折返,問雲安:“腿疼了?”
雲安不似以前藏着掖着,而是伸出腿,拉起褲腳,秦筝看到她腳踝處被血染紅的襪子,八成是昨天的傷口裂開了,雲安說:“腿疼。”
她語氣有點低,不習慣用傷口讨别人可憐。
可是她不想看到的秦筝的冷淡态度。
她想被心疼。
秦筝說:“正好去醫護室處理。”
她說完雲安沖她伸手,秦筝微微側頭,面有不解,雲安兩步走到她身邊,手臂搭她肩膀上,靠着她,秦筝沒做好準備,肩膀一塌,接着撐起來,雲安挂她側身,秦筝說:“你不能自己走嗎?”
“走不了。”雲安說:“腿疼。”
秦筝:……
剛剛想反駁有這麼疼嗎,一想到雲安平時不喊疼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疼,她應該不會如此,秦筝扶她腰,冷臉,說:“走吧。”
雲安靠着她,突然很想貼貼秦筝。
哪怕她冷着臉。
這種念想沒來由,像從骨子裡滋生出來的入骨欲·望,驟然而激烈,雲安差點控制不住想要抱着秦筝,她站原地穩住心神,秦筝以為她疼,走不動路,蹙眉說:“我背你吧?”
她說着走到雲安面前彎腰,半蹲她面前,腰身弓起,雲安看着她後腦勺說:“不用,我能走。”
說完話的她臉頰浮紅,秦筝沒發現,仍舊弓着腰在前面,雲安拉起她,說:“你扶着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