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堅固的磚塊卻在一腳踩下時露出四分五裂的原貌。磚塊下藏了很多污水,在這一刻迸濺在她的褲腿上。
文喜内心長歎一聲,最後認命般走上盲道。
街道的拐角處大多都開着藥店,那個年份的藥店五花八門,基本都是根據藥店老闆的姓名裝飾牌匾。
文喜在“小方藥店”門口停留了兩三分鐘,最後一咬牙,收了傘進店。
膏藥類的産品價格确實不菲,文喜手裡的零錢勉強能湊半盒。打消了這個念頭,文喜将視線轉移到了紅花油上。
很便宜,就算買下兩瓶也綽綽有餘。
文喜拎起一瓶,看了眼時間,就去付款了。
握着一瓶紅花油出門,文喜才開始懊惱。
她又不知道趙懸住哪。學校遞藥,擡頭不見低頭見都是同學,少不了閑話。校外又不一定遇得上,她總不能天天背着一瓶藥等偶遇吧。
想到這裡,文喜将藥塞進書包,撐起傘歎了口氣。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又走了半截路,文喜站在十字路口某一角開始皺眉。
這條街道不是回家的必經之路。
此時天色不佳,太陽更是躲藏,東南西北無法分清。
想要問問行人,但擦身而過的每個人都是行色匆匆。文喜止住了詢問的念頭,下意識地數起紅燈的秒數。
哒、哒、哒……
一秒一定格,恍然間,雨滴也跟随這道頻率從天幕落下。
嘎吱——
自行車驟然刹車的聲音喚醒了文喜懵然的腦袋。
她擡頭看過去,一位騎着自行車的男生單腳站在斑馬線上,面露怨氣,看着變幻的紅燈,嘴裡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與此同此,有人從街道的對面走了過來。
文喜的心髒在那一瞬間停了一拍。
那是很久之前抛擲的一顆小石子,在這個時刻,傳來了回音。一聲聲,滌蕩脈搏。耳鳴變成空谷絕響。
“你在這兒做什麼?”趙懸雙手插着校服外套的兜,滿臉雨珠。
文喜:“……”
見他走進,文喜不由自主地伸了胳膊,将雨傘舉高,罩在他的頭頂上。
文喜好奇道:“你沒拿雨傘嗎?”
趙懸抹了一把臉:“沒。”他打量了一下周圍環境,又問了一遍:“你什麼情況,你家不是在那邊?”
文喜垂下頭,不好意思地撓撓鬓角頭發:“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那你不問路人?”
文喜繃直了嘴角:“大家看起來都很忙……”
“你……”趙懸轉過頭去,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無語,重新走進雨幕中。
文喜驚呼一聲:“哎——”
“幹嘛。”趙懸說,“别指望我帶你回去。”
文喜耳朵尖發紅,聞言隻是搖頭:“不是,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文喜一咬牙,心一橫,擇日不如撞日,再拖下去估計趙懸腰上的傷好了她還沒把藥送出去。她順手将傘柄抵在趙懸的胸前,趙懸連忙從口袋裡掏出手握住。
文喜像一隻翻着紙箱的貓貓,在書包中翻找。
“這個——紅花油。”文喜拉上書包拉鍊,重新背好,一隻手将雨傘接過,“我不知道你身上的傷是不是因為……周六那天,但是為了謝謝你願意在那天幫我,給你買了一罐藥,聽體育老師說這個效果很不錯,就是需要很大力氣揉搓才有效果,你不要怕疼,一定要使勁——”
空氣中彌散着夏日地表的腥腐味。
安靜且沉悶。
文喜擡頭看過去,趙懸的眼神就落在自己的臉上,準确來說,是嘴巴上。
文喜結巴道:“怎麼了……嗎?”
趙懸突然笑了一聲:“沒什麼。”
他伸手接過那罐藥水。
“謝了。”趙懸并未多說什麼。
文喜當即送了一口氣,她也知道自己剛才“關心則亂”,知道什麼就跟倒豆子一樣往外說。雖然她覺得人家幫了自己,作為同學之間買點藥作為回報沒什麼,但保不齊趙懸聽到可能會曲解成另一種意思。
挺簡單的一份任務讓文喜後背瘋狂冒汗。
看見趙懸将藥水放進書包後,文喜才道:“那我回家了。”
趙懸從口袋摸出手表看了眼時間:“我送你回去吧。”
“啊?”
趙懸盯着她:“你啊什麼。”
文喜舌頭都快打結,順了半天才說:“你家是不是在附近?告訴我怎麼走就好了,不然一來一回太耽誤你時間了。”
趙懸伸手接過她的傘,擡腿便走:“不耽誤,還有一個小時。”
“什麼還有一個小時?”文喜急急忙忙跟上前問道。
“距離我晚上打工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趙懸回答。
傘不大,兩人一路走着,不敢貼太近。靠外的袖子多多少少都濕了。
文喜站在小區門口的槐樹下,聽到傘布上逐漸變大的聲響,對趙懸說道:“這把傘你先拿着用吧,雨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