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雨，在門口站一會兒寒氣直往骨頭縫裡鑽。

将人送走，宋芙窩在沙發裡，坐在她對面的宋母，一會兒歎氣一會兒抹眼淚，感慨起世事無常，“她昨天還跟我講，要把小野那孩子十八歲之前的禮物全都準備好，還說要寫信，結果……”

宋母說不下去了，一旁的宋父摟住妻子，安撫道：“聽說她是為了幫一個孩子。”

宋母隻是歎氣，整理了情緒後将眼圈紅紅的宋芙抱起，“寶寶去睡一會兒吧。”

辭家女主人離世，在辭野生日的前一天，原本訂好的生日宴會自然而然地取消。宋芙房間的窗戶可以看見隔壁辭家的大門，她趴在那裡，直到深夜才看到了從車上下來的辭野。

辭野手裡攥着她給的小傘，耷拉着腦袋跟在大人身後，看起來還是被淋濕了，小小的一團。

宋芙用手指在玻璃的霧氣上畫了個小小的哭臉。

……

第二天就是辭野的生日了，黃昏宋芙正在練字時，家裡來了人，是隔壁的阿姨，說是辭野把自己關在房間一天了，不吃不喝的令人擔心，想着同齡的孩子過去說說話可能會好一點，問宋芙能不能去一趟。

宋母自然一口答應，還不忘記詢問宋芙的意見。

宋芙點了頭，先回樓上房間将提前準備好的小夜燈取了，又讓她媽媽把訂的小蛋糕一起拿着。

雖然這樣準備了，但她這個角色定位是惡毒女配的家夥，十有八九是見不到男主的。倆人的關系也就是大人之間撮合，才勉強玩在一起。宋芙清楚，所以三分鐘後，她站在辭野房間門口照樣吃了個閉門羹時并不驚訝，隻是輕輕敲了下門，“蛋糕和禮物我放在門口了。”

她遲疑了下，小聲地補了一句：“生日快樂。”不确定裡面的人能不能聽見。

不管怎麼說，辭野死掉的母親一定很想辭野能聽到那麼一句話。

辭家的阿姨讓宋芙多和辭野說說話，宋芙也想，可實在沒有什麼好說的，而且在悲傷的氛圍下，說什麼都不夠合适。她幹脆要了本童話書來講，從掉鞋子的灰姑娘念到沉睡的公主，最後因為毫無效果，無奈告别，“再見。”

走出去兩步時，宋芙恍惚間聽到了抽泣聲。

人沒見到就算了，連對話都沒能有一句，宋芙認為她的安慰顯而易見是失敗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辭家并不這麼認為，第二天、第三天乃至第四天，照例上門請求宋芙過去講故事，還貼心地準備了吃的，放在辭野房門旁的小桌闆上，說讓兩個孩子一起吃的。

一起？

宋芙隻覺得困惑，畢竟她一直沒能見到人，直到葬禮那天——

那天是近來難得的晴日，但風很大，所以還是冷的。宋芙出門前像套娃一樣，被裡三層外三層地裹了好幾層。

她被宋母抱在懷裡，和禮堂中隻穿了件黑白小西裝的辭野四目相對。辭野的墨色眼珠似乎比之前還要黑了，倒映不出光亮，眼圈紅紅的，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小小的身體坐在那裡，成了更小的一團。

宋母将宋芙放下，讓她去和辭野說說話。

宋芙人過去，坐到辭野旁邊的位置，想了想，将自己的圍巾纏到小孩脖子上，沒作聲。

[今天是男女主角的初見，後面再見面的時候就是高中了。]

系統冰冷的機械音落下沒多久，一個衣着樸素的女人拉着一個短發小女孩站到了黑白照片前。女人輕輕推了小女孩一把，讓她跪下，“這個阿姨是你的救命恩人，要記住，知道了嗎？”

聽這話，短發小女孩便是女主了，瞧着挺乖的。

宋芙瞥了眼身側的辭野，發現辭野正直直地盯着女主，烏溜溜的眼睛沾染上了濕意。

短發女孩注意到了這不加掩飾的視線，扭過頭來，男女主的第一次對視，算是這個小世界故事的序章。并沒有更加深入的交談，來的人都是靜默而惋惜的，有些大人在看到辭野後會歎一聲氣，“你媽媽是做了好事。”

好事。

辭野不懂，隻覺得讨厭。

葬禮結束，衆人散去，宋芙也要和辭野分别時，辭野吸了吸鼻子，終于說了第一句話：“我好冷。”

宋母心疼地搓搓小孩的臉蛋，将宋芙的外套分出一件，蹲下身柔聲道：“有什麼事可以來找阿姨講，知道了嗎？”

*

一個人的驟然離去，對于周遭并未産生翻天覆地的影響，成年人的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沒有時間沉浸在悲傷，被抑郁情緒束縛住的，隻有尚且年幼的孩子。辭野原本鮮明熱烈的性格，不知覺間沉悶下去，乖是乖，但那種順從像是沒有自我的木偶。

宋芙上課時，他就在旁邊發呆。

直到冬去春來，院子裡花都開了一整牆，宋芙偶爾聽見家長商量把她送到哪裡的幼兒園，辭野臉上依舊很少見到笑模樣，更加沉默。

“我是空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