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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這邊請!”
管家汪伯是後媽胡蘊容的人,能喊陸景珩聲大少爺,還是看他父親陸宸謙的面子。
陸景珩倒也不嫌他态度冷淡,反正跟着親媽嫁到陸家的老人兒早都不在了,現在的陸家對他而言,不過是個氣派的歐式大别墅,根本算不得一個家,旁人的天倫之樂,也與他沒有半點關系。
沿着鵝卵石小路走了半天,再繞過前庭精美的花壇噴泉,陸景珩随管家進到大廳,打老遠就看見繼母胡蘊容迎在大門口,再看人家面上笑盈盈的,陸景珩就是不叫人,也得點下頭,勉強算有個回應。
長子許久不登門,陸宸謙的态度卻還不如二婚的妻子熱情,他待兒子生分,陸景珩對他也客氣,父子倆相互敷衍着,防備着,直到切入了主題,才不得不認真起來。
“景珩,你身體不好,”放下茶盞,陸宸謙故意清了下嗓子,“我的想法是,暫時把你名下的兩家公司交給儉儉管理,借着閑下來的空檔,你也好好養養身體。”
難為老人家還記着他身體不好,原來是要想以此為借口,好讓他給小兒子騰地方。
陸景珩冷哼了聲,對他父親陸宸謙更加看不上。
一個破落戶出身的鳳凰男,當年不過是靠他母親娘家的财力起的家,好容易夠上富貴的邊兒,鳳凰男一朝上岸,立馬就蹬了原配,後來扶正的胡蘊容,其實也不是一般出身,比陸景珩的母親也不差,還多了□□背景的加持。
可以說,陸宸謙在京城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主要是靠媳婦兒們的娘家給力,吞了前妻家族的産業,還不給陸景珩這個長子應有的體面,對于這類軟飯硬吃,全不講禮數情面的男人,陸景珩打心眼兒裡膩歪。
但陸宸謙終歸是他父親,不僅掌握着公司的命脈,還明目張膽的偏心老二,自己大病一場,再被這幫狗東西一通算計,已經不剩多少資源。
掂量了下自己的實力,陸景珩再是咽不下這口氣,也隻能忍了。
“我身體好多了。那兩家公司留着,可以幫我打理下工作,我留着還有用,就手的事兒,也不耗什麼精力……”
陸景珩嘴上應付着,心裡把程威罵了一遍又一遍,要不是有這個白眼狼鞍前馬後的效力,把他名下的股份偷摸的鼓搗給了老二,他也不至于落到這麼被動的境地。
啟晟是家族企業,大事上終歸是陸宸謙說的算,再加上陸景珩手裡的股份已經去了大半,在這件事上,他其實沒有多少商量的餘地。
陸宸謙倒難得好性兒地聽陸景珩說完了理由,之後隻點頭笑了笑,未置可否。
“辛苦你了。”
胡蘊容識趣地避嫌了許久,這會兒又恰到好處的及時出現,等她将托盤裡的茶點擺放完,陸宸謙拍了拍老婆的手臂,同時不忘表達感謝。
“景珩,你别想那麼多。”斂起眼中的精光,陸宸謙又換回了一本正經的模樣,“免除你執行總裁的職務,本是董事會的意思。當然,作為補償,還是可以許你個總監的位子。”
胡蘊容似無意的朝老公睇了一眼,起身收拾好盤子,又向陸景珩點了下頭,袅袅娜娜地領着傭人們退了出去。
就這一個眼神,讓陸景珩壓抑着的憤懑瞬間到達了頂點。
和胡蘊容鬥法了那麼多年,他很清楚這個女人的心機和手段,而父親不明就裡的偏愛,也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陸宸謙還沒到老糊塗的年紀,他對自己之所以是這個态度,不光是出于對幼子的溺愛,還是因為陸克儉的背後,有陸宸謙也要忌憚的勢力。
“爸,小時候你也是抱過我,親過我的,就算後來你跟我媽感情不好了,但我始終是你兒子,你對我的好,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一席話,難得令陸宸謙動容。
回溯從前,腦海中的陸景珩還很小,會笑着叫他爸爸,會蹦跳着讓他抱起自己小小的身體舉高高。
等大了點,這孩子也是極懂事優秀的,成績永遠是班級裡的第一名,幹什麼像什麼,隻要他能上手的事,就沒有幹不好,幹不成的。
後來,他媽病死了,再之後的事……
陸宸謙也想不起來了。
陸景珩不想放過任何讓陸宸謙難受機會,繼續刺激着他為數不多的良心。
“爸爸,我媽的生日是哪天?她從前喜歡吃什麼,愛好些什麼,你還記得嗎?”
“小時候,你總說工作忙,一個月也回不了家兩次。我那時候小學還沒畢業,實在想你想的厲害,就背着我媽,偷着跟李嬸學做飯,就想着等爸爸回來了,能吃上我做的菜……”
被勾着回憶了半天,陸宸謙醒了醒神,有點摸不清陸景珩說這些話的目的。
“所以,隻要能讓父親安心,我個人的得失不算什麼。”
“嗯,你很懂事。不過,景珩你的意思?……”
“一切就都按父親的意思辦吧。”
得了這句話,陸宸謙終于松了口氣。
他心裡對陸景珩的歉疚不多,隻是為不得罪胡蘊容,還順順當當解決了問題感到慶幸。
裝完了白蓮花,實在不想再應付自己爹志得意滿,還要強裝父慈子孝的嘴臉,陸景珩起身告辭,剛出了大門口,就差點把兜裡的手機砸了。
他忍了忍,将舉起的手臂放下,噼裡啪啦地按了一通數字鍵。
打完了電話,陸景珩剛掏出鑰匙給車子解了鎖,就被身後竄出的人影給吓了一跳。
“陸老師。”
怎麼是他?
黑燈瞎火的,這小子打哪兒冒出來的?
“小年?”陸景珩在心裡啐了口,表情有點僵硬,“這麼晚了,你不在酒店呆着,這會兒跑出來做什麼?”
“剛跟幾個朋友一起喝酒,才散了場兒,看見老師的車停這兒了,今天沒開車,就想蹭您的車回去。”
天上又開始飄起了雪花,傅斯年的大衣上落了薄薄的一層,鼻頭卻是通紅的,接過了陸景珩手裡的車鑰匙,妥貼的為他拉開車門,還不忘解釋偶遇的原因。
陸景珩沒說什麼,扭頭示意他跟自己上車……
“不回酒店了,去靈山路18号。”車子駛出良久,一直閉眼休息的陸景珩突然發話。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那條街上有家酒吧,挺有名的,你們年輕人都知道,給我送過去,你再開我車回酒店。”
“已經很晚了,我看您很累的樣子,還是先送您回酒店休息吧?”
不滿傅斯年的多管閑事,陸景珩微眯着眼,語速緩慢:“不回酒店。就許你們年輕人偷跑出來喝酒?我也找老朋友喝酒去。”
從後視鏡裡往陸景珩身上瞄了眼,傅斯年長歎了口氣。
“好吧,馬上送您過去。”
“乖寶寶。”
“那我也不回酒店了,就是老師讓我回去,我也不走!”
停止了打盹,陸景珩被刺激的,立時抖擻起了精神。
“你這是幹什麼?”
“不管老師和誰在一起,也不管您喝酒到多晚,我都在門口等您。”
趁着等紅綠燈,傅斯年突然回身表白,他眼睛裡亮亮的,盯着陸景珩的眼神跟狼似的,侵略性很強,像是要吃人。
“總之,我是不能放心的,就讓我送老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