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顧潭淵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沒多長時間,他又趴着換了個姿勢躺着,不是枕頭硌人就是壓着手臂難受,睡在床上不舒服。幾經輾轉,顧潭淵終于睜開了眼睛,不得不承認,這會他是睡不着了。
剛才在宋月朗屋裡,有吃有喝有美人,顧潭淵困得厲害,看什麼都是重影。現在蓋着被子躺在床上,他是半分睡意也沒有了。
窗戶糊了紙,襯得院外的月光朦朦胧胧的,顧潭淵看着帳頂,也隻能看見一個大緻的輪廓。
鄉下的夜晚靜谧,偶而有一兩聲鳥雀的鳴叫,路邊的樹也很多,起風的時候,刮過樹梢的聲音也能聽見一些。
眼前一片黑,耳朵就聽得更敏銳了,顧潭淵還能聽見隔壁宋月朗的咳嗽聲。
這小院确實應該修繕一番了,門一踢就倒,隔壁住着人什麼動靜都能聽見。
顧潭淵閉着眼睛,椅子聲響起之後宋月朗輕緩的腳步聲就越來越近,現在應該是要上床休息了。
隔壁的透過來的聲音其實很細微,不仔細留意根本注意不到,但一旦凝神發現旁邊屋有聲響時,就算是顧潭淵想要忽視都難,那些自己往他的耳朵裡跑。
他甚至可以在一些模糊的聲響中推斷宋月朗從桌邊走到床邊,并且在那之前還喝了一杯水,因為有茶壺被放在桌上的聲音。
一番輾轉之後,細弱的布料悉索聲短暫響起,那應該是宋月朗上床躺下了。
他們兩個的床,隻隔了這一堵牆。
顧潭淵翻身面對着牆,左手探出來放在被子上,如果他現在敲一敲這扇牆,和那個矜貴的大少爺說話的話,宋月朗會不會理他?
但是不可以,走之前明明說自己困得要死,現在又敲人家牆找人家說話,顧潭淵才不會做這種表裡不一的事。
況且現在夜深了,人家都睡覺了,現在吵人家幹什麼,沒有禮貌,沒有禮數!
僅僅隻是因為自己睡不着就吵人家睡覺的人最可恥了!顧潭淵在心裡鄙夷着自己。
顧潭淵的天人交戰宋月朗在屋那邊不知道,他白天爬山下午又面談了租戶,晚上睡覺之前看了一會賬本,躺在床上沒一會就來了睡意。
月亮躲進雲層裡,星星靜悄悄的眨着眼,看着霧氣彌漫,緩緩攀上屋檐。萬籁俱寂,宋月朗半夢半醒間,聽見幾道細微的敲牆聲。
“月朗,你睡着了嗎?”顧潭淵在牆那頭小聲說話
宋月朗略略翻了個身,腦袋從枕頭上擡起半寸,迷迷糊糊想着這牆竟然不隔音。
“沒有,有什麼事嗎?”但是宋月朗還是回了,大晚上的,萬一顧潭淵那屋的房梁塌了也不好說,畢竟這院子有十幾個年頭了。
“……喔,沒事,我想提醒你晚上多蓋點被子,”顧潭淵裹着被子道:“好像有點冷。”
“好,”宋月朗又合上眼睛:“你也是。”
那邊沒有說話上,宋月朗偏頭,把被子往上拉了些,今晚上确實有些涼。
大約過了半柱香時間,宋月朗将要睡熟過去,牆那頭又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
“月朗,你睡着了嗎?”黑暗裡再一次傳來顧潭淵的小聲呼喊:“你要是睡不着,我們再來對賬本呀。”
宋月朗睜開了眼睛,笃定旁邊那個人是半夜睡不着抽風了。
顧潭淵從床上坐起來,耳朵緊貼着牆,然後聽見那邊在沉默半晌後,突然一個悶悶的聲音在他耳朵邊炸開,那是宋月朗把枕頭狠狠的扔到了牆上。
好兇好兇,顧潭淵悻悻的躺回到床上來,心有餘悸的閉上眼,不敢再敲牆喊人了。
這一番折騰,顧潭淵再閉上眼睛的時候,既然很輕松的睡着了。
樹影輕晃,風把烏雲都吹走了,月亮在空中,露出來一個皎潔的大圓盤,圈裡的雞鴨鵝都熟睡了,在初秋的夜空裡有一個好夢。
“救命啊!求求你們,救救我哥的命!快來人,救救我們啊!”
在枝頭栖息的鳥雀被這道凄厲的女聲驟然驚醒,拍翅飛離了樹梢,樹葉簌簌的抖落下來,村裡的大黃狗汪汪的叫起來,把黑夜劃破了一到口子。
不知道是誰罵了一聲,緊接着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來,狗也在叫,雞也在叫,還是漆黑濃墨的天,卻喧嚣吵鬧的不像樣。
顧潭淵睜開眼睛,到旁邊屋的時候宋月朗已經披着衣服從床上坐起來了。
“外面怎麼了?”宋月朗點亮蠟燭,看見顧潭淵隻穿着一間單薄的裡衣:“你把衣服穿上,外頭這樣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