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不是個愛流眼淚的小姑娘,之前的日子過得艱難,有時熬粥的幹淨的水都沒有,莊子上的人避她如瘟神。她唯唯諾諾道歉,小心翼翼讨好,但是這個小姑娘轉頭拎着水桶往家走,笑得和花兒一樣。
哥哥一直告訴她,家人雖然都不在世了,剩下的人更應該要帶着父母的那份好好的活下去,一生短暫,要是都為俗塵之事煩惱憂愁,反倒是辜負了親人的在天之靈,還有花草的香。
哥哥在,小妹也在,雖然被沒有血緣關系的人撫養,但是養得很好。謝清和兄長隔三差五就要去偷看一次,每次小娃娃都是幹幹淨淨的衣裳,小臉圓溜溜的,笑起來眼睛彎着,瞳仁像月牙那般璀璨。
他們在莊子裡名聲不大好,就連村頭一口好幾十年的老水井都不能去接水,小妹因為和婦人生活在一起的緣故,經常有村人殺雞炖湯什麼的送一碗來,日子比他們的粗茶淡飯要好得多。
日子雖然過得勞苦,但也不是全然過不下去,至少人還活着,這是謝清那時的在世信條。
但是,她沒有想到,那個總是寬慰她,有什麼吃的都留着給她的兄長也會有生病離世的一天。
謝清這些年沒有哭,她的兄長下葬那日也沒有哭,到這個村子裡唯一哭過的兩次是那天晚上她挨家挨戶敲門磕頭的那回,還有一次就是現在了。
“這本來就是我家的人,你扣着我小妹在你身邊兩年,就真當她是你生下來的孩子了?”眼淚沒有用,但謝清并不想靠哭解決問題,她抹了一把臉,從短暫的悲傷中仰起頭來:“現在哥哥不在了,我不願像從前那樣顧慮許多,就算是在這個村裡待不下去,我也要把小妹帶到我身邊。”
說完,謝清之前的習慣還有些改不過來,她問了一句:“有什麼不妥嗎?”
“是,是你的,沒有不妥,”叫王秋霜的婦人呼出了好長好長一口氣,好像終于松快了,又好像很難過:“這兩年也都是我靠着囡囡騙來的,如今,”她頓了頓,臉上帶了點笑:“該到了遭報應的時候啦。”
曠野的風喧嚣,寒冷,好像要把房頂刮破一樣。小孩總能敏感的察覺到一些大人的情緒,不知道是湧了一陣冷氣進來,還是小孩在陌生的地方鬧架。
“啊!啊嗚!啊啊啊!”
小孩一直乖巧的在謝清懷裡,等着王秋霜來抱她,但是等了好久還沒等到那雙熟悉的手把自己接過來,小娃娃不開心了,一邊扭着身子一邊蹬着腿兒哭。
謝清怎麼哄都沒有用,一張小臉都哭得通紅,小孩狼狽的咳嗽,還要沖王秋霜伸着手,倔強的模樣。
見王秋霜還是沒有來抱她,小孩掙紮得更厲害,哭聲陡然變大,把早晨喂給她的米糊糊都吐了出來。
小孩難受成這樣,王秋霜伸出手,擡到半空又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