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可是……”
“你說這話要是觸了他的黴頭,你也活不了,”顧潭淵看了看懷裡的人,把怒氣平息了些:“郎中走的是治病救人的路數,不是勾魂索命的黑無常,你隻管開你的藥,其餘的事不用操心。”
“但……”
“滾下去開藥,”顧潭淵一字一頓:“你是想把自己當作引子熬進藥裡嗎?”
“……”
大夫無可奈何,歎了口氣從一堆碎瓷片裡面站起來,轉身出了屋外。
那一晚上小院燈火通明,熬藥的,燒水的,施針的,跑來跑去送藥的,每個人腦裡都繃着一根弦,随着時間的流逝緩慢拉緊,已經到了臨界的邊緣。
天亮了,屋裡頭世子爺捧在手心的那個金貴少爺還是沒醒,丫鬟端着藥,敲門的手頓在半空,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郎中早前就說過那位少爺沒救了,是世子非要吊着一條命,現在,應當是沒有呼吸了吧。
屋裡顧潭淵正在給宋月朗擦臉,把臉上的藥渣擦掉,宋月朗一張臉素白的吓人。
下了好幾天的雪終于停了,久違的陽光透進屋子裡來,燃了一夜的蠟燭跳了跳燭火,最後一點燈芯也熄滅掉了。
本生屋子裡面已經被太陽光照的很亮了,這點微弱的燭火細微到肉眼不計,但顧潭淵的心還是随着蠟燭的滅掉猛然一顫,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抓不住飛走了似的。
懷裡宋月朗的容顔依舊清俊且安靜,顧潭淵望着他,沉默的握住宋月朗的手腕。熟練的四指并攏,膽戰心驚的還沒探到脈搏,那懷裡的人已經咳嗽了幾聲後緩緩張開了眼睛。
對上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顧潭淵擁着他都快忘記了呼吸。
宋月朗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溫和,沉寂,眼睛看着顧潭淵時,又帶着一點微弱的笑意。他想要說話,張了張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如夢初醒似的,顧潭淵從床頭拿來溫水給他喝。
宋月朗喝了小半杯,忍不住咳嗽,顧潭淵替他拍着背:“你是醒了嗎?”
聲音小心翼翼,怕這好夢被他的粗魯擾醒了,又忍不住問了一個傻問題。
“我好了,”宋月朗還有些啞,但憔悴的眼底帶着清淺笑意:“這幾天,你沒有發脾氣罵人吧。”
“我想忍住的,但是我忍不了,”顧潭淵胸腔都在震動,連帶着他把宋月朗抱緊的手臂都在抖,他把頭埋在宋月朗頸間,眼睛澀得厲害:“我差點把他們都殺了,我,你一直醒不過來,吃那麼多藥都沒用,好多藥,我親你嘴都親腫了,你就是醒不過來。”
“對不起,”宋月朗拍着顧潭淵頭發,他還是很想咳嗽,但是忍住了,剛剛醒過來的病人向世子道歉:“我生病了多睡了會,讓你擔心了。”
太陽落在院裡的積雪上面,屋裡的房頂閃着斑駁的光影,顧潭淵閉着眼,聲音發顫:“宋月朗,你睡了好久啊。”
“……對不起。”還是這三個字,宋月朗偏頭,在顧潭淵的臉上親了一下:“以後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