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過雪的晚上倒映着月光,屋子裡比平常要亮一些,窗框半掩,洩進幾縷月光,照亮床榻一隅。
今晚上沒有風雪聲,鳥叫聲,哭聲,顧潭淵反倒睡不着了。他翻了個身,假意困倦的把手搭在旁邊那人的身上,手指上移,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就在顧潭淵手指碰到宋月朗的臉,正在找他的鼻息時,裡側傳來青年鎮定的聲音:“人活着。”
宋月朗臉頰還被顧潭淵的手戳着,他閉着眼把頭一偏,輕輕咳了兩聲:“我還有氣。”
顧潭淵:“……”
這是宋月朗發熱昏迷那兩天,顧潭淵落下的毛病。在夜深人靜的晚上,人在他身邊躺着,好好睡着覺呢,顧潭淵睡不着,非得要探探鼻息,摸摸脈搏,知道旁邊的人是熱的才踏實。
“我,我不是,”顧潭淵欲辨無言,把宋月朗那邊的被子往上一拉,有點自暴自棄的意思:“隻是想看你有沒有着涼,被子要蓋好。”
床上被子本來就嚴實,現在擁在一起更厚重了,宋月朗像裹在一個蠶繭裡,這樣睡覺有些不舒服,說不定睡着了還會夢見被什麼東西追着跑不掉。
即便是這樣,宋月朗還順從的讓顧潭淵給他掖了掖被角。
床榻深處裡,宋月朗動了動,在被子下找到顧潭淵的胳膊,然後把手腕放在他的手邊。
“明天早晨不要煮紅薯粥了,”宋月朗的聲音低低的在屋子裡響起來:“過兩天緩一緩再吃。”
宋月朗一連幾天都喝的是這個粥,嘴裡淡的像是吃了黃蓮,泛着一股苦味,日子過得還不如廟裡的和尚。
眼前是拉了一半的床簾,有一部分陷在黑暗裡,耳邊是宋月朗清潤微磁的嗓音,顧潭淵喉頭滾動了下:“你想吃什麼?我給你煮。”
“隻要不是粥就行,你會煮面嗎?清湯面,在面裡加兩片肉,”宋月朗打了個呵欠,他艱難的抵抗着睡意也要說出自己的訴求:“給點葷腥吃,吃了這麼多天的清湯寡水,我現在能吃下一頭豬你信不信。”
顧潭淵笑了,腦袋一偏,在夜色裡看着宋月朗的臉:“你要是再睡幾天,剛生下來的小豬崽子都比你重,你信不信。”
“不信,”宋月朗腦袋往枕頭深處埋了埋:“我是病了,又不是傻了。”
這語氣是宋少爺一貫的風格,不急不緩,平穩柔和,但這相隔得如此近的床榻之間,顧潭淵聽着那尾音上挑,帶着點小賭氣的嘚瑟。
“變成傻子和小豬崽子我都要,反正都是宋月朗,”顧潭淵柔聲道:“你睡吧,明天早上我給你煮小馄饨,等你好了,再給你烤一整頭小豬崽子,小羊崽子,小牛崽子,讓你晚上抱着豬肘子睡覺,餓醒了就啃兩口接着睡。”
宋月朗眼皮沉得厲害,顧潭淵說了什麼沒聽清,倒是那句睡吧鑽進了耳朵裡,瞌睡驟然襲上來了,含糊應了一句什麼自己都不知道,他就睡了。